第221章(1 / 1)

宋居珉猛然醒悟,李信业这一手棋下得狠辣,竟借他与三皇子之间的嫌隙设局。

如今木已成舟,他再想撇清干系已是徒劳,眼下唯有与三皇子同舟共济,方有一线生机。

宋居珉整肃衣冠,郑重出列,摆出一副忧国忧民之态,“太后明鉴,老臣斗胆进言。北梁与我大宁邦交,关乎边境百万黎民安危。娘娘凤体违和,老臣感同身受,然两国交往当以大局为重。”

他刻意顿了顿,方语重心长道,“纵有私怨,亦不可因一时意气坏了邦国大事啊。”

周太后凤眸微挑,唇边凝着一抹讥诮的冷笑,“宋相张口闭口都是家国大义,陛下更是处处以江山社稷为重,你们才是大宁天家的体面。”

她指尖轻抚茶盏,幽幽道,“哀家不过是个深宫妇人,方才又险些着了三皇子的道,此刻满心私怨,自然比不上宋相这般...识大体。”

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带着刺骨的寒意。

想到她与北梁合作,险些送侄儿入宫为内侍,她脊背依然能渗出涔涔冷汗。

她若果真着了北梁人的道,周氏一族的香火,岂非要断送在她手中?她届时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兄?

周太后与宋相争锋相对间,徐院判手捧检验文书,趋前两步跪奏,“陛下明鉴,经臣等查验,这‘赤霞粉’确含微量朱砂与茜草。”

“此二物相合,能刺激牲畜血脉,使其短时间内,毛色鲜亮如缎,品相好看。民间贩夫走卒多用此伎俩,在集市上诓骗外行。却不料竟有人胆大包天,敢在御用贡品上做手脚!”

老太医将银刀上的残留物呈上,继续道,“更紧要的是,虽每次用量极微,但毒素会在羊肝中沉积。太后娘娘素喜肝膏,若长期食用...恐有损凤体安康啊!”

普荣达听后,满脸冤屈地拱手道,“陛下明鉴!大宁商贾胆敢欺君罔上,自当严惩这些奸佞之徒。”

他话锋一转,眼中流露出几分焦躁,“可为何要将本皇子拘在此处?”

说着,他刻意*放软语气,却暗含锋芒,“大宁素来以礼立国,但两国联姻关乎万千黎民生计,更关系本王与公主的终身幸福,难道本皇子与公主说句话都不行吗?”

庆帝身边的薛公公,适时上前一步,恭敬却不失威严地开口,“三皇子殿下容禀。非是陛下有意留难,实因太后娘娘中毒一事关系重大。今日恰逢陛下圣寿,本应举国同庆。然陛下为尽孝道,甘愿在此坐镇查案,就是唯恐放错一人,贻误案情。”

他抬眼直视普荣达,语气恳切,“若此刻放殿下离去,传扬出去,岂不成了陛下为贺寿辰而罔顾母后安危?还请殿□□谅我朝以孝治天下的苦心。”

“至于三皇子有心见公主一面,不是陛下不开化,而是现下与三皇子年龄相当的公主,唯有先帝幼女昭怀公主...”他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偏生公主近日染了怪疾,面上起了疹子,连今日的万寿宴都没有出席...这实在不便见客啊。”

普荣达闻言眉头微蹙。他向来以俊朗容貌自傲,此前早已探明这位昭怀公主,虽年满二八却尚未婚配,容貌也算清秀可人。

本想着凭自己的风采,略施手段便能赢得公主芳心,谁料竟遇上这等变故。当真是时运不济,诸事不顺!

普荣达暗自咬牙,宛如困兽般焦躁。

他见不到公主,又脱身不得,活似瓮中之鳖。而那张无形的网,却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收拢...

生平头一遭,真切的恐慌如毒蛇般缠上心头。

他本能地望向李信业,却见那人气定神闲地品着茶,连个眼风都懒得扫过来...

仿佛他已是囊中猎物,根本不值得再多费心思。

103☆、第103章

◎三章合一◎

宋居珉整了整朝服,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明鉴,如今既已查明是北地商队,勾结牛羊司官吏所为,缉拿真凶不过三两日的工夫。”

他环视殿中众臣,语重心长道,“诸位大人已在此枯守整日,于案情无益。不如暂且各归其职,待刑部拿人归案后再行议处?”

庆帝原本坐镇查案,不过是为了洗脱自身嫌疑的权宜之计。

然而此刻,他敏锐地捕捉到殿中暗流涌动。普荣达亟待离开的焦躁,宋居珉看似关切实则急迫的谏言,都透着几分不寻常。

看来此事蹊跷,必有隐情。

庆帝眼中眸光微动,朗声道,“诸卿勤勉王事,夙夜匪懈。然刑狱之事非旦夕可决,今日且散。待真凶落网,再与诸公共议。”

群臣正欲告退,殿外骤然响起沈初明清越的嗓音。

“陛下且慢!臣有要事启奏!”

只见沈初明疾步入殿,袍角翻飞间已利落跪地行礼,他身旁跟着刑部尚书张希颖。

沈初明双手呈上几卷画轴,声音掷地有声,“启禀陛下,经臣查证,涉事北地商队共计一百二十八人,皆为持有官府勘合、常年往来京城的正经羊马商人。而牛羊司自提点以下,官吏杂役共一百零三人...”

他略作停顿,目光如炬,“臣反复推敲,纵使那三名嫌犯行事隐秘,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果不其然,经逐一详查,已寻得两名牛羊司书吏、三名杂役,皆曾亲眼目睹嫌犯形貌。这两位小吏是掌管饲料账簿的九品小官,而那三名杂役,乃牛羊司最底层的苦役,日日与草料牲畜为伴...”

沈初明徐徐展开画轴,继续道,“所幸臣自幼习得丹青之术,方能据其口述绘成此像。只是...”

他指尖轻抚画像边缘,“臣听这五人描述的口音形貌,竟不似我大宁子民,反倒与北梁人特征相符...”

他手腕轻转,将半展的画像悬于殿中,“五人所述虽各有出入,却有三处特征出奇一致,北地特有的穹庐眼窝,常年骑马形成的罗圈腿,以及北地贵族独有的金环压痕...”

画像彻底呈现在众人面前时,他锐利的目光也直刺普荣达,“说来也巧,这三个人,臣刚好见过,就是北梁三皇子普荣达及其亲随...”

殿内骤然响起一片抽气声,群臣面色骇然。

周太后霍然起身,直指普荣达道,“三皇子还有何话可说?!”

她声音发颤,却字字如刀,“你先是遣假遗孤乱我周氏血脉,又在哀家膳食中下毒...”

话音未落,她倏然转身面向群臣,泪落如珠,“诸卿皆亲眼见证!若非大理寺查明真相,这个毒害当朝太后的凶手,竟还妄想娶我大宁公主?!”

她凤目悲戚,声裂金石,“哀家的隆儿啊...”

周太后仰起泪痕斑驳的脸,声音嘶哑如杜鹃啼血,“求陛下重查吾儿昭隆死因!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看看是不是这些内奸外鬼......是不是这些狼子野心之徒...害死了哀家的皇儿!”

庆帝一脸不敢置信,转向沈初明时声音已带寒意,“沈卿,北梁使团尚在驿馆,此案干系重大。你确定那失踪的商队成员...”

沈初明立即跪伏于地,“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经五名证人指认,那人与北梁三皇子亲随形貌九分相似。臣先行进宫禀告,裴大人正带画师沿途查访,或许...”他喉头一动,“或许还有更多目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