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没定下。”陆承玦接过栗子,低声回答,随即抬眸看向陆承溪,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为何让人通知我?”
这些年跟着沈昱川,陆承玦倒是学了一件事:有话直说。不过,沈昱川的有话直说是源于自信,而且总带着几分讥讽,往往能噎得人说不出话;而他的直白,却是因为他学不来那些弯弯绕绕。
陆承溪听了,明显一怔,随即笑了笑:“你倒是直接。我知道娘的脾气,她关心我们是好事,但有时候操心得多了,难免会做些让人不舒服的决定。我觉得,与其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不如先通知你,让你们母子之间少些嫌隙。”
陆承玦语气略带试探:“我跟娘如果真的有了嫌隙,似乎对你也没什么坏处。”
陆承溪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眼看向陆承玦,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是没坏处,但也没什么好处。承玦,我知道外人都在说什么说我心怀怨怼,嫉妒你被封世子。但那些话不过是些胡言乱语。无论如何,我们是一家人。你不需要对我有戒心。”
陆承玦低头剥开栗子,指尖触到微微发烫的壳,动作缓慢。他没有回话。他知道陆承溪话里的意思,也知道这位兄长多年来的处境。这个回答,或许是真的,也或许不是。但此刻,他也辨别不了。
陆承溪吃了颗栗子,随即开口:“听说父亲开春要带你去陆家军的营地探访?陆家军驻扎在与突厥接壤的边境,近几年虽然边境平稳,战事不多,但那地方毕竟偏寒干燥。你要早些准备。我们一年就回去两次,但每次去都要待上好些日子,你也得适应那里的环境。”
陆承玦闻言抬眸:“我记得,大哥你是陆家军的副将吧?”
“是的。”陆承溪点点头,笑意不减。
副将的地位仅次于主将,可见陆德忠当初确实是一心想让陆承溪继承他的位子。
陆承玦沉吟片刻,语气轻缓:“到时,就有劳大哥多多指教了。”
陆承溪低低笑了笑,摆摆手:“你是我弟弟,也是未来的安国公,说什么指教不指教的。这些,都是应该的。”
庭院里,孩子们的欢笑声夹杂着秋风传来,栗子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兄弟二人默默剥着栗子,没有再说话。
差不多快过年了,接下来几天可能码字不便延迟更新。不过感觉大家似乎也很忙,废文人似乎都变少了呢。鱼鱼们路上小心,如果有回家过年的话(?????)
廿五、闹别扭
如今刚入冬,距离昭元帝设下的冬至破案期限只剩下一个月。沈昱川不得不认真起来,毕竟案子若是破不了,受罚的将是他大哥沈昱景,整个永安侯府也难辞其咎。陆捌肆捌,捌伍壹伍陆日。更
一早,他便随沈昱景到了刑部。刚进值房,他便瞥见了陆承玦。对方抬眼望来,目光中带着几分试探和关切。沈昱川佯装未见,神色自若地从他面前走过。
陆承玦微微皱眉,刚要跟上,却被旁边的同僚叫住。沈昱川已经走到自己的座位,随手翻开桌上的案卷,假装专注于刑部最新的调查记录。
刑部的进展汇总在案卷上,陆承玦在杏花镇查到的所有线索已悉数上报。当前的重点是寻找徐书源的札记,那本札记很可能隐藏着案件的真相。然而,刑部搜遍了杏花镇的私塾与徐书源的旧宅,依然毫无所获。
此外,刑部已初步排查了上一届科举的佼佼者,发现其中数人或明或暗都与丞相谢天石有所关联。其中成绩最为突出的探花尹三桂,如今更是谢天石为嫡女招的上门女婿。
谢天石和他所属的派系一向全力支持大皇子全世恒,如今更是已经将这些人陆续安插进各部任职,显然意图借此巩固势力,为下一步催促昭元帝立大皇子为储君铺路。
沈昱景迅速将此情上报三皇子靖安王,并由靖安王转呈昭元帝。奏报中隐去了大皇子与三皇子争储的明暗纷争,只点明丞相谢天石的居心叵测。昭元帝对此事颇为震怒,为防案件被隐瞒,特派都察院的监察御史协同刑部调查。
近日,沈昱景一直忙于与监察御史协调案情,核实最新发现的线索,沈昱川只得自己找些事情做。徐书源的札记有其他人在全力搜寻,尹三桂那边也有人盯紧,似乎都不需要他亲自过问。虽说此刻的他没想偷懒,但这一闲下来,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他随手从书架上抽下一卷案卷,翻开阅读。是吏部送来的文件,内容涉及与谢天石交好的官员任职档案,以及一些近期递交的辞官申请。
其中一篇写道:
【臣,廖朝贵,现任翰林院侍讲,年愈四十有五……臣家中老母年逾七十,身染沉疴,需人侍奉汤药以解疾……伏请圣上念臣一片诚心,允准臣辞去现任职务……】
再翻开下一篇:
【臣,甘宝宇,现任吏部主事……然臣近年屡感身心不适,旧疾复发……臣恳请辞去吏部主事一职,以求静养……】
沈昱川盯着这些辞官申请还有他们多年来当官的档案看了一会儿,正看得有些昏昏欲睡时,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沈昱川抬眸看去,是陆承玦。
周围人多,陆承玦只得收敛动作,在旁边坐下,低声问:“听闻沈从事前些日子着凉,如今可好?”
“还行,多谢世子殿下关心了。”沈昱川语气不冷不热,随手合上案卷,站起身来,“我有些事情,想去金玉堂再查访一趟,失陪了。”
他说着,目光余光瞥见陆承玦似有动作,似乎想伸手拦他。他当即甩袖避开,再后退一步。
他知道自己在闹别扭。
陆承玦如今分明是把他之前的话听进去了,正走在所谓的“正确道路”上,即将与旁人定亲。可即便如此,他心里就是不爽。平日里逗弄陆承玦的兴致也全无,只觉得见了就烦。
“沈昱川!”陆承玦的声音从后传来,低沉又带着一丝急切,“你随我出来。”
沈昱川脚步顿了顿,微微皱眉,却还是顺势跟了上去。
待两人走到院子角落,沈昱川背着手,假装没看见陆承玦试探着想拉他的动作。他低头瞧见脚下一颗小石头,随意踢了一脚,石头“咚”一声落入旁边的小水池,平静的水面顿时泛起一圈圈涟漪。
“如何,陆世子什么时候定亲呢?”沈昱川漫不经心地问,语气里却透着几分故意的讥讽。
陆承玦站到他身边,看此处无人,犹豫着想去拉他的手,却怕过于强硬惹得对方反感,只得用肩膀轻轻蹭了蹭沈昱川的。他比沈昱川高些许,这角度恰好能看清对方脸上明显的不善表情,显然沈昱川正在咬牙酝酿着骂人。他赶忙解释:“我没有定亲。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不成亲。”
沈昱川微微侧头,眼神带着几分探究,骂人的话暂时咽了回去:“那你前几天怎么一个人赶着回京城?”
“我听说我娘正准备给她看中的贵女下聘,自然得赶回去跟她说清楚。我怕耽搁了,事情就难以挽回了。”陆承玦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悔,“我应该事先跟你说清楚再走的,是我的错。”
沈昱川听着这话,脸色稍稍缓和。陆承玦见状,趁机伸出手指去勾他背在身后的手。沈昱川斜眼瞪了他一眼,虽然没有立刻抽回,眼神中却分明写着别得寸进尺。陆承玦小心翼翼地勾着他的手指,最终大胆地握住了他的手。
陆承玦最初确实存心让沈昱川误会自己可能定亲才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以试探对方的心意。但他并不希望沈昱川真的生气。就现在的冷遇,已经让他有些惶惶不安。
沈昱川感觉到陆承玦的手指紧了紧,轻哼一声,抽回了手。
“你是怎么跟安国夫人说的?”
“就说我暂时不成亲。”
“你以为你这招能用几次?总有一天你娘会看透你的敷衍。”
话虽这样说,沈昱川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翘了起来。他连忙撇了撇嘴,试图掩饰自己那点莫名的愉悦。
“总之,我不会跟其他人成亲,你信我。”陆承玦认真说道,顿了顿,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不能牵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