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玦声音低沉,咬着牙,像是忍耐了许久:“你……你让他吃你那里……”

沈昱川愣了半秒,这才想起长武早上那似是而非的对话。回过神后,他顿时气笑了,忍不住抬腿一脚踹过去。谁知陆承玦早有防备,轻松抓住他的脚踝,牢牢扣住。

“他吃的是红豆糕!”沈昱川咬牙切齿,没好气地说道,“红豆糕!我娘做的,你又不是没尝过!你想到哪里去了?”

陆承玦听了,表情一僵,眉间闪过一丝懊恼。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松开了沈昱川的手,却依旧握着他的脚踝。力道不重,但掌心的温度通过衣料传递过来,让沈昱川忍不住微微皱眉。

陆承玦垂下眼,想掩饰什么,可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了。之前的深夜里,沈昱川身上只披着一件中衣,他那时候就想握着这只纤细的脚踝,从脚踝一路亲到大腿内侧,沈昱川的身体温热而柔韧……

“放手。”沈昱川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陆承玦的回忆。

陆承玦下意识松了手,却没有退开。他低声说道:“红豆糕可以给他吃,别的不可以。”顿了顿,又补充道,“谁都不可以。”

沈昱川嗤笑了一声,眉梢微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我还得跟你绑定了?”

“对。”陆承玦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沈昱川身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宣誓一般:“你以前说我不配,现在我也不配吗?”

沈昱川愣住了,对上陆承玦的双眼。他一直很喜欢陆承玦的眼睛,形状极好,眼尾微微上挑。平时显得冷静自持,此刻却燃烧着一抹炽烈的情感,浓烈得仿佛要将人吞没。

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那双眼睛里藏着热情与执着,像烈火般直直扑向他,让他一瞬间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胆怯。

十五、桂花糕

这时,马车微微一震,停了下来,外面传来马夫恭敬的声音:“世子,沈公子,到了。”

沈昱川准备推开近在眼前的陆承玦,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反倒是陆承玦微微俯身,靠近他的脖颈,轻轻嗅了一下,鼻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肌肤。

沈昱川一怔,心底莫名窜起一丝烦躁。他猛地用力推开陆承玦,力道不轻,显然带着几分恼意。

陆承玦这才顺势退开,动作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衣襟,仿佛刚才的冒犯不过是寻常事。他低头下了马车,却在跨出前回头看了沈昱川一眼。

沈昱川被看得头皮一紧,嘴里不耐地嘟哝了一句:“有病。”他抬手拍了拍衣摆,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随后跟着走下马车。

金玉堂是一家位于京城最热闹市集的老字号糕点铺,据说开业已有上百年,糕点技艺代代传承,掌柜的也在此干了几十年,早已成了这街头的一道风景线。

沈昱川站在金玉堂店铺外,目光扫过络绎不绝的人群。铺子里热气腾腾,伴随着糕点的香甜味道,伙计们正忙得不可开交。门外,一位伙计正麻利地将装好的桂花糕盒子抬上马车。

他想起之前看过的口供:【孙六奇每逢周三退值后,他总会顺路去金玉堂买上一盒桂花糕】。今天正好是周三,沈昱川踱步上前,随口问道:“这些桂花糕要送去哪儿?”

伙计抬头看他一眼,满脸堆笑:“这都是贵人们预订的。我们金玉堂的桂花糕只在周三售卖,每次都很快就抢光了,那些贵人不爱排队的,就提前订好了让我们送去府上。”

“哦?这么抢手?”沈昱川挑了挑眉,问道,“现在还有现货吗?”

“还有的,公子您要的话,我这就让人给您包一盒。”

“那就劳烦了。”沈昱川点点头,话锋一转,又道:“平时这桂花糕,大概几点就卖光了?”

伙计一边装盒,一边答道:“巳时之前就卖得差不多了,公子您这个时间过来,算是正好赶上。”

沈昱川微微颔首:“多谢提醒。”

伙计笑着应了声,恭敬地将糕点递给他。

沈昱川接过糕点转身时,目光扫到了不远处。陆承玦刚从店铺内走出来,似乎与掌柜交谈完毕。他抬手对沈昱川打了个招呼,神情冷淡从容。

沈昱川扬了扬眉,手里提着桂花糕盒子,不紧不慢地打了个手势,示意陆承玦随他而去。他随即踏上马车,靠在软垫上,顺手将糕点盒子放在一旁。

不一会儿,陆承玦也上了车,在他对面坐下。沈昱川敲了敲车壁,让马夫将马车驶到一个不显眼的地方。马车停下后,陆承玦目光扫过沈昱川,最终落在他手边的糕点盒子上,低声问道:“有什么发现?”

沈昱川斜靠着,瞥了陆承玦一眼,挑眉说道:“你先说。”

陆承玦不紧不慢地回答:“没什么发现。孙六奇没有在金玉堂预定过糕点,大概是之前让马夫或小厮代买,掌柜的没留下什么印象。”

“那我这里算是有大发现了。”沈昱川笑了笑,打开糕点盒子,挑出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口齿含糊地说道,“孙六奇之前应该是撒谎。他说每周三退值后顺路去金玉堂买上一盒桂花糕,可礼部退值的时间怎么也得申时了,这时候桂花糕早卖光了。”

陆承玦眉头微蹙,沉思道:“那只有两种可能:他是点卯之前买的,或者是有人帮他预定。”

“点卯之前买的可能性不高,”沈昱川接道,“金玉堂没那么早开门,而他若是每周迟到,肯定会引起注意。所以,最可能的解释是他的桂花糕是别人送的。这人可能亲自来店里买,也可能是提早预订了。”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陆承玦,眼神带着几分狡黠,“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暗中跟着金玉堂的送货路线,看看这桂花糕送到了谁的手里。”

*

沈昱川和陆承玦在马车里换上了不显眼的布衣。沈昱川系上腰带,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陆承玦,故意道:“世子殿下,跟踪这种活儿可不适合你吧。我本来打算让长武跟我一起的。”

陆承玦正在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你觉得长武比我更适合跟你一起行动?”

沈昱川顿时有点哑然。他没料到陆承玦会这么说,目光在陆承玦冷淡的脸上扫过:“世子殿下,您今非昔比,真要跟着我干这些粗活,不怕折了身价?”

陆承玦面色未变:“你若坚持带长武,我也跟着你们一起。你自己选。”

沈昱川翻了个白眼:“得,谨遵世子殿下命令。”

他多少有些看不透陆承玦现在的心思。一副对他情根深种、非他不可的模样,却又矜持得不愿多说分毫。沈昱川自问,这些年来对陆承玦并不算好。两人床笫之间的厮混,起初不过是他想疏解欲望,贪图陆承玦的美色罢了。说到底,他是占了主动权的人,也从未想过给予陆承玦什么。

他知道陆承玦对他有欲望,当初他以“你不配”来折辱陆承玦,并非真的嫌弃陆承玦的侍卫身份,而是因为他本性如此他喜欢看陆承玦对他无可奈何的模样。那压抑的渴望,正是他觉得最好玩的地方。

可现在,陆承玦已是高高在上的世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或男人没有,又何必执着于当年他说过的不配。难道只是因为没上过,所以念念不忘?

想到这里,沈昱川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身旁的陆承玦身上。他穿着粗布衣,掩去了这些日子养出来的贵气,让人恍惚想起他曾经是侍卫的那些日子。

沈昱川眯了眯眼,心里竟也隐约生出几分怀念。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这晌午的阳光晒得有些昏了头。

两人跟在金玉堂的马车后面。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混在人群中,步行悄悄跟随。金玉堂的马车走得很慢,毕竟载着满车桂花糕,稍有不慎颠簸,糕点就会坏掉。他们沿着繁忙的街道走过,看着马车一家一家地送货。

随着马车一路行驶,逐渐来到京城边缘,街道上的人群稀疏了许多。两人躲在一棵粗大的树后,树干足够宽厚,足以遮掩两人的身影。沈昱川靠在树干上,余光瞥见陆承玦的手自然地搭在他腰上,也没说什么。

马车最终停在一座低调的小院前。一名妇人打扮的女子走出门来,接过伙计递来的桂花糕,身后跟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孩子,小脸乖巧地站在妇人身旁。妇人接过糕点,低声和伙计交谈了几句,距离太远,沈昱川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