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川闻言,懒懒地靠回椅背,笑道:“主簿大人,世子殿下,我分析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这种跑腿查访的活计,能不能交给其他从事?我昨天没睡好,脑子昏昏沉沉的,想早点回去歇着。”

陆承玦抬眸看他一眼:“可以。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世子殿下。”沈昱川摆了摆手,语气虽带笑意,却隐隐透着拒绝的坚决,“长武早帮我叫来了永安侯府的马车,再等一会儿就到。”

他起身整理了下衣摆,露出一副恭敬的模样:“我去跟我大哥说一声就走,世子殿下留步,再会。”

说罢,他微微点头行礼,随即转身向其他刑部同僚一一告别,没再看陆承玦一眼。

*

从值房出来后,沈昱川径直去了沈昱景的独立值房,和沈昱景简短交代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走出值房时,天边的云层依旧低沉,压得整个刑部显得愈发沉闷。他理了理衣襟,正准备沿着回廊往刑部大门走去,路过院中假山时,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猛地将他拉了进去。

沈昱川猝不及防,被按在了冰凉的假山石壁上。他下意识挣了一下,却发现那只手牢牢扣住他的手腕,力道沉稳且带着一股压迫感。

他抬头,正对上一双冷峻深沉的眼眸竟是陆承玦。

十三、我后悔了

“陆世子。”沈昱川微愣了一瞬,随即唇角微扬,语气懒散,“这是做什么?”

陆承玦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目光暗沉复杂,似乎有情绪正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却被他努力压抑在心底。他的手依旧牢牢扣住沈昱川的手腕,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沈昱川挑了挑眉:“陆世子,您请自重。”

陆承玦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权衡,终于开口:“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沈昱川笑出声,语气带着轻佻与挑衅。

陆承玦的目光微动,手上的力道未见减轻。他缓缓凑近了一些,距离近到沈昱川能清楚感受到他吐息间的热度。

“你上次说的贺礼,”陆承玦低声道,语调沉缓,“我还是想要。”

沈昱川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分。他轻轻扯了下自己的手腕,试图挣脱,但毫无用处。于是他索性懒散地靠在假山石壁上,语气带着故意的揶揄:“有些事情,现在不适合做了。”

陆承玦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句话,正是几周前他对沈昱川说过的原话,此刻被沈昱川刻意怼了回来,显得格外讽刺。

“那你就要跟长武做那些吗?”陆承玦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克制的沙哑。

“不然跟你做吗?”

“我可以。”陆承玦的回答几乎没有犹豫。

“哦……”沈昱川低低地应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既未答应也未拒绝。他抬起一条腿,缓缓塞入陆承玦两腿间,膝盖有意无意地碰触着陆承玦的敏感处,动作暧昧却透着一丝挑衅。

“那么,我的阿玦会听话吗?”沈昱川的声音低哑,像是一簇点燃的火星,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悄然蔓延。

陆承玦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呼吸也不自觉沉了些许。他沉声道:“你不跟别人做那些事,我听你的。”

“那你先放手。”沈昱川说道。

陆承玦的手指松了松,但仍犹豫着未彻底放开。他低头看着沈昱川,感受到那条腿轻轻蹭着自己大腿内侧,带来一股热度,让他身体的某处反应越发明显。

终于,他像是妥协了一般,缓缓松开了手,将沈昱川放开。然而,他的目光依旧紧紧追随着沈昱川。

沈昱川甩了甩被扣得发红的手腕,嘴角挂着那抹得意又意味深长的笑。他伸手轻轻摸上陆承玦的脸,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与戏谑:“世子殿下还是听话的。既然这样,改天再玩吧。这里是刑部,被人发现了,总是不太好。”

说罢,他收回手,整理了下衣摆,转身大步离开假山,步伐从容潇洒。

陆承玦站在原地,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动。他的目光贪婪地追随着沈昱川的背影。

他知道沈昱川并不是因为这里是刑部才拒绝与他继续亲近。沈昱川从来不是一个会顾忌后果的人,当初能毫无顾虑地把他拉进房间,要他做那样的事,又何曾考虑过后果?如今的拒绝,分明是一种刻意的惩罚,是对他曾经不识好歹的报复。

他从昨天看见沈昱川带着长武从客栈离去,心中那股燥热便如野火般蔓延。沈昱川的疏离,让他难以忍受,而今天早上,沈昱川和长武的那些对话,更是如同燎原的火星,将他的理智烧得七零八落。

他太了解沈昱川了。他知道沈昱川雷雨夜从来无法独自入睡,喜欢有人陪着,甚至喜欢搂着人睡。不过,庆幸的是,沈昱川向来只喜欢好看的事物,无论是人还是物。长武的长相远不及他出众,他并不认为沈昱川会让长武上床或做更亲近的事,但仅仅是沈昱川愿意让长武进房,便足以让他嫉妒得一刻也无法平静。

明知不可能发生更进一步的事,却仍然忍不住去想,嫉妒到几近疯狂。他不愿意承认,也无法否认,那种独占的欲望早已扎根在他的心底,无法拔除。

一阵风吹过,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让陆承玦略微清醒了一些。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负面情绪一点点压下。

*

接下来的几天,沈昱川除了每日去刑部点卯以外,便借口走访调查,实际上却是回侯府补觉。刑部那边正忙着排查住在金玉堂和悦来客栈附近的可疑人物,他乐得清闲。

他闲散的日子里,偶尔会翻看翰林院编修尉迟修被杀的案卷。尉迟修的案件是目前刑部调查得最彻底也最看重的,但依然没有任何突破性线索。案卷中显示,尉迟修为人正直,与妻子情深意重,婚后不曾纳妾,膝下育有一双儿女,家庭和睦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与此同时,陆承玦多次差人送来拜帖,邀请他去国公府一叙。他却故意装作没看见,将拜帖随手扔在书案上。若不是陆承玦身份特殊,实在不便拜访侯府以免让人认出来他是以前的长玦,指不定那人都要亲自找上门来了。

上午时分,沈昱川刚从回笼觉中醒来,懒散地坐在床沿,正要让小厮福宝准备些点心,便听到外间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川儿,刚醒呢?”母亲关伏苓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语调温柔中带着几分嗔怪。她缓步走进屋,丫鬟绿环捧着几卷画轴和一碟精致的茶点跟在后头。

“娘。”沈昱川挑了挑眉,眼底掠过一丝无奈,打了个懒散的哈欠,“您怎么来了?”

“娘亲手做了些红豆糕,想着你这几天忙案卷,又没好好用膳,便给你送来了。”关伏苓走到桌旁,将画轴和茶点放下,眉眼间满是关切。

沈昱川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他清楚自己母亲的手艺,那些糕点总是甜得齁嗓子。他本就口味清淡,对甜食提不起兴趣,偏偏关伏苓偏爱极甜的东西,做出来的糕点也全按她的喜好来。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拿起一块红豆糕咬了一口,甜味瞬间在口腔中爆炸开来。他连忙抿了一口茶,强迫自己咽下去,随即迅速转移话题:“这些画轴是什么?”

关伏苓也不在意他的敷衍,微微一笑:“川儿,娘确实有事要跟你说。这些画轴上,是娘最近相中的几位姑娘画像”

“娘……”沈昱川忍不住打断,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我不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