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边,河南、山西一带。”
大概是封地那边有事要他处理,可柳乐本没想他会走那么远太皇太后寿辰是在六月末,便是即刻出发,也只有一个来月,跑个来回,未免太赶了。
“你去了只呆一二日就回来?”她问。
“不,恐怕要长一些。”
“那你祖母的寿辰,你赶得回来?”
“我已经禀过太皇太后,她说平日经常见,用不着专等过寿那天。连几位兄长都放回去了,也不少我一个,让我只管去。”予翀笑着说。
柳乐轻轻点点头,便没有别的话了,这时没有丫环在屋里,但茶水是刚刚送来的,她便走到一边给予翀倒茶。予翀忽地问:“你愿不愿和我一起去?”
柳乐的心高高跃起来,她想去!可她不是就要离开了?她的心咚一下又落回去,变平静了。为什么要去,他有他的事要办,与她无关,况且,沈泊言那边随时还会来消息,她得留在京城,一鼓作气查出禹冲的案子。
她还没有回答,予翀又说:“正是暑热,行路太辛苦,你还是留在这儿吧。王府里也不能没人,还有不少事还要多赖你料理。怎样?”
柳乐向他转过来,答应说:“好。”
“那我可就托给你了。”予翀深深望进她的眼睛,笑一笑又说,“也不是让你一直在家坐着,你也可以常出门玩玩。我告诉李烈,你外出时多带几个侍卫跟着,最近皇兄心里不高兴,谁也不敢再生事,但不管怎说,还是小心些。”
“嗯。”柳乐答应。“你去多久?”
“路上走快些,两个多月也就回来了。”
“哪日出发?”
“我自己去,越早越好,我想,明日就出发。”
明日,这下她真觉出突然来了。不过柳乐并不在神情间露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寻常夫妻送别时是什么情景?似乎该为他准备行囊,或者还要说些悄悄话。看他的样子是早有计划,行装定已收拾好了,用不着她操心,她不知能说什么,连要送他的话甚至也有点儿不好出口。她别别扭扭地问:“明日几时走?”
“上午。”予翀说着,走到桌边,拿起她的茶杯就喝了一口。
原来忙了半日,茶水还没给他倒上,柳乐不禁脸上发烫,予翀没再说什么,放下茶杯走出去了。
次日,柳乐早早便醒了,既已醒来,她爬起身,急急梳洗一下,往书房去,准备送行。
院里静悄悄的,小蝉在庭院当中立着,看见柳乐,忙迎上来。
柳乐向院内望了一圈:“王爷走了?”
“王爷半个时辰前出发了。”
“这么早?”
“王爷说寅时卯时交接时是出行的吉时。”小蝉不安地说。
等了等,见小蝉没有别的话,柳乐想要离开,忽又停下,问:“冒二呢?”
“他跟王爷一起走了。”
“他也去了,王爷要带他去?”柳乐惊诧道。
“是冒大哥求王爷带他去,王爷便答应了。”
“路上不辛苦么,他的病全好了?”
“病是好了,冒大哥每日还举石锁呢,担水、扫地都是他一人干。”小蝉赶紧说。
“怎么他想出门?”
“冒大哥说王妃好意关照他,但他不想在王府吃闲饭。”
“谁说他吃闲饭了?”柳乐不禁笑了,“就是王爷没事给他做,我也能找得出,莫非是怕只让他担水扫地,屈了他的大才?”
“扫地那些是冒大哥自己非要做的。他知道王妃会给他事,怕自己做不了,想先跟着王爷出门见识见识。我看他是看我和小杏姐都能照管书房,心里头不服,憋着气要做更了不得的事。”小蝉低声替人解释,话中却又带着些许埋怨和委屈。
柳乐瞅她一眼:“这些话都是他对你说的?”
小蝉脸唰地红了:“冒大哥养病时不肯好好躺着,经常溜下床,有时我们说几句话我念书,遇到不识得的字就问他。”
柳乐想起那时候丁冒跟着禹冲,顺道也就上了父亲的学堂,他人很聪明,很快就能识字念书了,要让他做个王爷的跟随,恐怕真能胜任。不过,他忘了禹冲了?不,他已做了他能做的。
巧莺,丁冒,他们都算是得了很好的归宿,这就好了。柳乐在心里叹了一声,一扭头,看到小蝉羞得红艳艳的面庞,又不由暗自发笑:这一回,她大概是要晓得思念的滋味了。
慢慢走回栖月院,柳乐边走边想:不要我送也好,或许不等他回来我便走了,只留一封书。不行,我还答应他要照料王府的事,虽说管家他们就能办好了,没什么非得我做,可是托付毕竟是托付,他当面交给我的事,我要当面交还给他。再说,案子大概也没那么快查清楚,万一要好几个月?万一是几年?如果那样,等他回来就对他说清楚。万一他不答应?不会的,我好好对他说,该怎么说……
从书房到栖月院,慢悠悠走,要走一盏茶工夫。王府很大,柳乐早已知道:不然,同住在府里的两个人,有可能好些天都碰不见呢?不过再大的地方她也走惯了、瞧惯了要说起来,似乎哪儿都没变,就说前些天和现在比,她看到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难道有什么两样么?
但还是不同,如今知道他不在王府,并且离京城越来越远,恐怕已经走出百里之外了,她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王府忽然变得小了,小得让人心中发闷。那么出门去?金陵也变得小了,小得好像一只能托在掌中的水晶球。外面世界的一花半叶映在球上,她想出去好好瞧一瞧不,她哪里也不想去。
柳乐无情无绪了几天,接到沈泊言的信。
第79章 “咦,原来是晋王妃。”
一个多月前, 沈泊言听柳乐提到闽南商人那件案子,回去后便找到了案卷,案卷上看不出异样, 不过因提审过那位风尘女子, 所以记有她的名姓。柳乐遣侍卫暗中去打听, 这位花名兰君的姑娘还在京中,在她那九香院里是群芳之冠, 多得富商大贾造访。
柳乐与沈泊言商议过, 因怕兰君不肯实说, 要先为她赎身。正好柳乐有个侍卫午川还未成家, 做这事方便些,柳乐便托他假扮外地来的商人, 试试能否接近兰君。详情连午川本人也不知道, 只等接出兰君,沈泊言再去午川家做客, 借机询问她。
虽知道急不得,但柳乐还是心焦火燎的。不过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午川相貌颇不差,又肯一掷千金, 虽则鸨母拿腔捏调, 总算没费大周折把兰君赎出来了。
柳乐又担心兰君说不出什么。她是个可怜姑娘, 能救她脱苦海也是件好事, 可假使想得错了,案子断得没问题, 后面该如何?
但自己不会想错, 那位方大人肯定是不对劲。柳乐恨不得亲自去问兰君, 只怕自己一激动,吓到对方, 故只好耐着性子等。
这日,终于听沈泊言传来话:“有眉目了。”柳乐大喜,立即约他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