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车轱辘话,喑没有再听下去。

再畅朗开阔的地儿也难容下三个你推我搡的人,呼吸困难,空气愈发粘滞,饶是椅面已然足够宽敞,拿来做爱还是有点儿不太合适,喑抚着周朝云平坦的小腹,想到辛泽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长痛不如短痛”,这样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他们之间,是亘着一道鸿沟的。

与周朝云共处的每一秒都在陷落,他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吸引,再偏离,他回不了头了,只能越走越远。这段距离远过万水千山,把身体挨得再紧也抹除不掉,他沉默着,又在沉默中听见了那一阵阵来自胸腔深处的、沉闷而有力的心跳声,他的,他们的,仅隔薄薄一层皮肉,却揜障有如铁壁铜墙。

他终究是属于他主人的奴,而后才是个人。

许是认了砧上鱼肉的命,周朝云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噎着,渐渐不再表现抗拒了,喑却安不下心,挣扎着接过这份挣扎,他紧紧地抱着周朝云,想离他再近一些,又忽然觉得比起在抱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更像在抱一朵枯槁的花。

他思忖着,终于咬了咬牙,问狼心借了把冲劲儿,挺身将性器送进坤泽愈渐枯朽的身体。

周朝云颤抖着,像是哭了。

他这次没敢摸他的脸。

是他亲手推他下去的。

至此,喑阖上眼,随周朝云一同跃入动荡洪流之中。

百身莫赎。

第55章第五十一章虑却顾颜

周朝云后来是依着辛泽睡过去的。

静静地,靡靡着,睁开眼是铮铮君子,蜷起来是小小一个。

他太累,没精力防人,小脸儿一扬嘴一张,枕在辛泽肩上睡得好踏实。那不坦率的蛇空有一肚子花花肠,吃干了,抹净了,精明算计也都跟着精元一块儿离家出走了,太和殿里很静,辛泽也静,他坐着,很板正,两只眼睛一眨不眨钉在周朝云脸上,看似在思考,实则在发呆。

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什么样儿。

好像方才嘴里一句接一句嚷得声好大的“不想“、“不要”和“不稀罕”,追到眼下便统统作了废;又好像那些流连花丛沾的身、风月场上学的绕,那些曾经深谙他心、还叫他百试不爽的挑情小把戏,如今不过是换了个人卖弄,一忽儿竟变得拿不出手了……

是假作,是佯装,还是当局者迷?

行已过巫山,空气暗昧还湿黏,隐隐又挟似麝香几缕。辛泽这厢是酒足饭饱太惬意,一时岁月静好,不小心把脑袋空了,周朝云睡他怀里却不舒坦,像受不住寒,也就几眼没跟着瞧,便昏头昏脑霍然在他身上找起窝儿钻了。

辛泽神游正酣,冷不防给他吓了一跳。

谁承想呢?他以前可不这样。

周朝云烧得不轻,抱在怀里都烫手,平日里那张怎么都撬不开缝儿的金口,而今贴着了辛泽,是嫌凉又嫌硌,也开始嘤嘤呜呜地叫唤起来了。辛泽猝不及防,被周朝云拱懵了头也叫没了魂儿,不但由着他作闹,还下意识抬了双手去迎……

急张拘诸、手忙脚乱的,关怀心切倒不像有假。

可他眼见着是不太会疼人

他只猜出他冷,抖开两片大袖来将人又圈又围着,却没能及时觉察自己这一身袞衣绣裳之下饱藏的寒气,喑穿戴齐整,面不改色朝座上两人瞥去一眼,转身叫殿外候着的侍人送了条棉氅进来。

怕帘窥壁听,他没允侍人近身,槛窗是一扇一扇亲手关的,氅衣是守在门前亲自取的,他带着厚棉氅回来时,辛泽还在跟睡不安分的周朝云作斗争。喑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包袱好言提醒他:“锦缎,可御不了寒。”

辛泽自顾不暇,也仍记得第一时间犟嘴回去:“……我知道,多余你讲这一句。”

那人顿了顿,又道:“不早些清理,挺过了昼时他许会腹痛。”

“你好多嘴!”辛泽啐他一声骂一声,削减了几分音量道:“这些我待会儿会叫下人做,怎么,抱他一会儿碍你眼了?别吵!”

“……是是是。”

喑嘴上应两下,抖开了氅衣披到周朝云肩上,辛泽也配合他,宽了宽臂弯让出点儿距离来,不多时,又好像闲不住那手脚了,藏在氅衣里是左一下、右一下地动,也不知在周朝云身上乱摸些什么。喑觉着奇怪,给人掖领子的空当抬了抬眼,恰好瞧见辛泽翘着根指头,煞有介事地打了几个也不知是演给谁看的假动作,旋即又把气一屏,照着周朝云脑门儿和脸肉就是一顿戳。

喑愣了,“少主,这……”

叫停不到一半,辛泽已然讪讪缩回手去,喑瞅他鬼鬼祟祟像有话说,直觉准没好事儿,遂三两下将棉氅整理好了,躬身退到一旁等吩咐。

多嘴了又要挨斥白,他不问,只拿眼瞧着,辛泽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话来,急得推他两把,喑无奈走近几步,刚把耳朵凑近了,便听辛泽压低了一腔声嗓问:“嗳,你说说,他这是真睡了……还是装睡呢?怎么回事儿,一会儿动弹一会儿叫的,也忒不老实……”

……就问这个?

喑思来想去也拿不准这人到底什么意思,迟疑道:“……烧得重了说些胡话没大碍,累成这样,应该是真睡了。”

辛泽“哦”了一声,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喑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嫌麻烦。没办法,他这眼高于顶的主子爷何曾伺候过人?莫非是拔屌无情的毛病又犯了,翻过了云雨消过了愁,仁者贤心冒出了头,借着参破红尘的一双眼,看再娇滴滴的美人儿也变没了兴趣儿……

只作没趣倒还好,他要是一个想不开,又要折腾人当消遣怎么办?他可向来是没轻没重地下手……

喑惦念着周朝云屁股的安危如芒在背,心中横竖过意不去,他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多言一句:“少主,繁难之事下人做,您累了便歇着,臣来抱罢。”

他瞄着辛泽的脸色伸出手,后者反应不大

“嗯?没事儿,”辛泽莫名其妙瞥了喑一眼,匆匆又将脑袋垂了下去,他怕吵着周朝云,蚊子哼哼似的应道:“不麻烦,几两肉啊,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