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忘不?了第一回去鹿府拜会时,惊见鹿衡玉跪碎瓷片的场景。她当时就只觉匪夷所思,明知继子同?僚要来拜访,她作为?当家主母不?好生招待全个脸面倒也罢了,反而让继子在同?僚面前丢此大脸,这是个人能干出的事?
真是没将人当人看?啊,真是又蠢又毒。
笑过了一阵,可能是刚提了熏香,提起了那位,鹿衡玉脑中忽然又想起一事。
“今昭,我跟你说个小道消息。”
说着,他下意识的左右看?看?,然后凑近陈今昭,手搭嘴边对她附耳小声道,“你知不?知道,前些时日朝臣们私下都传疯了,传那位千岁殿下他……”说着,又忍不?住东张西望了番,方?咽咽口水,迅速低语,“说他夜宿龙床,亵渎宫妃!”
陈今昭惊闻此消息,猛吸口气,不?可思议道:“真的?是传言还是确有此事?”
“听闻,是却有此事。”他道,“宫中不?止一人亲眼见到,那云太妃深夜从昭明殿出来,衣衫凌乱,汗湿鬓发?,仪容很是不?雅。”
她突然想起有一日他们从上书房回翰林院时,路遇太妃鸾驾之事。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想到鹿衡玉先前提到的江莫等人在京都放浪形骸,心中难免冷笑鄙薄了番,这些猛禽恶虎扑入京中,一旦环境安逸本性也就显露出来。都是一路货色,真是些癞蛤蟆。
突然胳膊被人一杵,回了神的她下意识朝旁看?去,就见鹿衡玉擦袖直擦冷汗的模样,瞧似酒都醒了。
“今昭你……你莫说了,说的我都怕了。”
陈今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可能醉酒反应迟钝,她刚才将后面三字不?经意脱口而出!
她也面色一变,几?乎反射性的左右张望,见整个雅间只有他们二?人在场,才堪堪平复些狂乱的心跳。
大抵是那位积威过甚,所以饶是此刻只是在背后悄悄诋毁他了句,两人仍觉背后凉飕飕的慌。
两人各喝了杯酒压压惊,可依旧觉得周身凉凉的。
陈今昭开始不?住警醒自己,一定?要忘记那日之事。今日就是例子,因为?她心中怨怼,饶是自以为?压制的很好,可某些情境中就会不?自觉将这些情绪流露于外,或神态,或言行。
这些于她而言,可是致命的。若是否则直面王驾露出丁点端倪,她的结局也可想而知。
两人又坐了会就离开了,只当将刚才的意外当做小插曲。
却不?知每个雅间有暗格,有耳力极佳之人坐于暗室,专门负责记录室内之人的一言一句。
第42章 第 42 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深夜, 昭明殿中,琉璃灯的烛光映照了密录上的墨字。
姬寅礼的目光下垂,一直落在密录下行的三?字上, 许久方抬了眼?皮,朝外一扬随意?丢开?手里的几?页轻薄的纸。
“烧了罢。”
他有?可有?无的道了句, 而后又重新提起?御笔批复起?折子。
刘顺悄无声息的捡起?脚底下飘落的数张纸页,捧起?后躬身退至殿外。待宫监拿来火盆, 点了火折子,他就蹲在殿门外,亲手将那些密录一页页的点燃, 烧尽。
期间?,他未曾在密录上的字里行间?细瞄上半分, 只是视线在那褶皱的纸页边缘、以及被攥出窟窿的纸页某处停留了瞬息,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等他再次重新入殿,先前还在伏案御批的主子却已搁置了朱笔, 此刻正?眼?眸微敛的半倚扶手,指间?还把玩着支矢箭。
刘顺接过宫监的箭筒,捧着趋步近前,于御前一侧静候。
距离御前约四矢远处,两个抬青铜壶具的宫监刚要停步放置,却听得上头传来寡淡的声音,“再退一矢半。”
青铜壶具遂被置于离御前五矢半之距。
两个宫监刚放置好了铜壶, 耳边乍响起?矢箭破空声,不等他们惊慌抬眼?,迎面飞来的那支矢箭就叮当声落入壶口。
反手抽过支矢箭,姬寅礼随手又丢掷过去,不等那箭尾上的翎羽震颤停止, 下支漆黑箭簇的矢箭又接踵而至。
接下来的两刻钟时间?内,他目不斜视的盯着壶口,一箭又一箭的掷出。刘顺怀里的箭筒换了一个又一个,只是五矢半距离处的铜壶处没?人敢去靠近,于是约莫只三?寸圆径的壶口就被满满当当的塞满了矢箭,而不间?断飞来的犀利箭簇就会将壶中箭杆,或劈开?或折断。
掷完最后一箭,姬寅礼招招手,挽起?了袖子。
早就侯立阶前的宫监们,立即捧着金盆香胰毛巾等盥洗用物上前,屈膝跪地?伺候。
姬寅礼低眸凝视着浸在水中的双手,许久未动。
金盆中的微荡水波模糊倒映出他的面容,龙睛凤颈,轮廓分明,是姬家一脉相承的华丽面相。犹记从前,好似也?有?人当面赞他,郎艳独绝。
他视着水波好一会,微微朝左侧抬了下颌。由此,就显露出那自?右下颚斜劈而下的寸许狰狞刀痕。
“今个是初几?了。”
“回殿下,今个是八月三?十了。”
姬寅礼颔首,擦完手丢了巾帕,就抬步入了内寝。
九月初二,陈今昭在下值后就收拾东西到了翰林院的值班房里,这日又轮到了她?来值宿。
每月初始,他们就会按照值班卯册重头开?始轮宿,昨夜是榜首鹿衡玉值宿,今个自?就轮到了她?。
她?本以为这夜应不会有?超出她?预期的事情发生,就算是那位如从前般深夜过来巡视,亦在她?心里预期之内,统共这段时日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直面王驾时应也?会坦然?从容,不会流露出对那上位者的不满或怨怼来。
可怎知,今夜还是出了件让她?大惊之色的事
亥时左右,御前总管刘顺来了,召她?去昭明殿觐见王驾。
“大监,不知殿下召见我所为何事?”
“那咱家就不知了,可能是千岁那里有?些公务,要与大人相商罢。”
自?知从刘顺这里打?探不出什么,她?也?不再问了。
往昭明殿走的这一路上,她?再次反复的告诫自?己,务必要忘记那日发生的事情。只有?忘却了,她?的面上才不会露出分毫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