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星如在一旁候着,原以为到他为止,却不料柏闲璋话音落下,停了一停,最后竟落在他头上。

“弟妹,”奉星如抬头,只见众人的视线都随着这一声都落在他脸上。在柏家这几年,他难得这样被瞩目过,他茫然地应声,柏闲璋对他的语气竟是罕有的平和、关切:“你精神也不算很好,如果不要紧,不妨请个假和老二一起休养休养。”

他下意识抬眼,看向丈夫――虽然面上掩饰了,但男人眼里依然流露了些微意外,他提起笑,婉拒了。

柏闲璋凝视他片刻,点了点头,躬身坐进车里,柏千乐随后。柏淑美也带着副官上车,奉星如和柏兰冈目送他们两辆车子远去,他准备下车库时,柏兰冈叫住了他。

男人说,别人送了些参,左右他用不着,不如让他拿去泡水喝。

奉星如垂眸静了静,应下了。

他在车里等着,原以为柏兰冈会派人送来,没想到却迎来他亲自下地库的身影。

他要下车,柏兰冈挥了挥手,大步流星走来,手里扣着车钥匙。

奉星如听见他说,东西在车里,奉星如的视线随着他的话投向角落一抬酷黑色的大G,他顿了顿,奉星如也就收回视线,发现他撑着车框,深邃的眼窝里,两只眼珠正凝视自己。

他听见男人说,干脆,我送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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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吃老婆剩饭才是好男人

回来交公粮啦 微博更到了40章,还有些番外,我这边一天搬一章吧。

37

结婚四五年,奉星如坐上柏兰冈副驾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了,恍惚是哪位亲友的丧礼,他们一身暗色西服,雨丝斜斜,打在窗前,被雨刮无情地刷掉。死亡这个词带来的沉闷和低迷雾一样在车厢里缭绕。

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而这辆车――黑色光漆的奔驰G550,经由巴博斯改装,换了天蝎排气管,点火的时候,声浪极其嚣张。回荡在地库里,奉星如看见柏兰冈嘴边挂起被取悦的笑意。这是柏兰冈近两年最心水的爱车,别说坐上副驾驶,奉星如连门把手都没敢碰。他与它的交集,也只是停车时,偶尔远远地瞥一眼。

“不愧是巴博斯。”奉星如感叹,柏兰冈认可,“巴博斯改的才叫G。”

奉星如问了些动力参数之类,柏兰冈一边开车一边答了,配置聊完了,车里也就安静了。聊天的间隙,奉星如也打量他――骏马配英雄,这个道理震古烁今。放在如今的年代,骏马换成靓车,也一样。豪车也得与合适的主人才能相得益彰。

他不由得感慨,这款车,真真是极其相衬柏兰冈的。男人单手扶着方向盘,背靠着橙色的真皮座椅,他身高腿长,因此座位也调得宽阔。大G本来就是汽车机械里脱笼的猛兽,巴博斯的改装便是为这猛兽换了最澎湃的心脏和最尖利的爪牙,哪怕停下来等待着红灯,这野兽仿佛也不肯安静――奉星如听到它不甘的喘息,蓄势待发。

操控着如此凶猛的野兽,柏兰冈开阖的肩架、打方向的力道、踩油门的节奏竟闲适得很――他微微侧头觑了眼后视镜,后方的车超上来,他也不介意。

他驯服了这头野兽,因而漫不经心,奉星如断定。

能掌控机械的男人不少,能驱策猛兽的男人却不多――这是一场雄悍的较量,无关其他,单凭一腔生死无畏的孤勇。奉星如后知后觉地庆幸,还好他那些刀尖舔血的岁月里,不曾与柏兰冈为敌。

他不一定会输,但必定没有生路。他终于明悟为何总是难以直视柏兰冈的面容――无关他英俊与否,是他那双眼,哪怕平静无波,也遮不住他心里那股悍然的、甚至狰狞的意志。

“看什么?”

柏兰冈察觉了他的注视,分神一问。奉星如挪开眼,笑了笑,“好车,这避震……”

“改了。”

“真是没得比,以前开勇士,过山路那个巅。”奉星如这么说,柏兰冈当然开过军车,想起那款越野能震出脑震荡的颠簸,也忍不住笑,“现在换悬挂了,好一点。”

“是吗?”

奉星如想,他离开一线,真的太久了。

到这里,又无话可说了。一路上他们没再有什么交谈,奉星如的目光投向窗外,渐渐放空了。沉默太久,柏兰冈抽空侧眼看他,只能看到他扭开的侧脸,他兀自出神。

他好像总是很容易陷入沉思。柏兰冈此刻才忽然觉悟:他从前并不在意妻子的沉默,以为那是他安分守己的谨慎;不成想他藏着许多旧事,沉默,因为他在思索。

他对奉星如一无所知。

科技园区的门口近了,这里不是总部,因此卫兵不认得柏兰冈的车。奉星如只说停在路边就好,他下车前,柏兰冈压低了椅背,探身往后排翻找什么东西。

他这样反身,势必要在奉星如的座椅上撑手支着自己,他们靠得太近,奉星如很少被他的气息如此亲密地地包裹。

片刻,他终于抽回臂弯,坐正了。一罐人参片抛进奉星如怀里,奉星如看了看包装,应当不便宜。

他道了谢,准备走的时候,柏兰冈叫住他,问,晚上怎么回去。

他也刚从外地赶回来――还不知道忙了多久,奉星如哪里还好意思劳动他,因此迅速表示他打车回去,让他回去好好休息,睡一觉。

男人沉吟片刻,没再说什么,升起车窗,这是要走了。

等这辆黑色的钢铁猛兽呼啸驰远,不见影踪,奉星如才收回视线,心道,它和他的缘分,或许到此为止了。

所长叫了趟奉星如。奉星如推门,之间他桌子上摆着几份邀请函。所长挺高兴,推了一封给他,说这是他的份,年会带研究生们见见世面。

奉星如拆了封函,所长凑过来和他一起看节目单,一边啧啧作声,一边可惜他们的节目没选上。奉星如挑了挑眉,他怎么不知道这回事。打趣了一番,奉星如带着喜讯回到办公室宣布了,果然年轻人们都很高兴。

他们抓着单子左看右看,有人指了指柏闲璋的名字,惊呼柏大校竟然还会拉琴,旋即又引发一番这些军中骄子的热烈讨论。八卦是刻在人类基因深处的天性,奉星如被他们的热火朝天感染,他虽然不参与,有人向他求证时,他也应和两声。他看着名单上一连串的名字,个个都是当今军里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甚至不乏许多,都在来年晋升的风声里。

这些名字连念出来都仿若开光。他们的光环,离奉星如太远了。他漫无边际地游走其间,也仅仅托了这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的福,他也才有机会稍微接触柏闲璋这样的天骄。他们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却横亘着不可见的壁垒。这壁垒无影无形,却固若金汤,天堑一般,将他和他们硬生生划开两个世界。

他像一缕游走两端的孤魂,身处极度繁华,但这繁华一丝一毫都沾不到他身上。维系两极的绳索那么细,他时常趴在上空,看脚下摇摇欲坠。

下班时,奉星如收拾材料,手机震动,他抽神瞥了眼,定住了――是柏兰冈,他接通了,男人的声音简短而果断:“下来,我在门口等你。”

他挂了电话,奉星如的指尖犹在通话界面停留,若不是忙音昭示着现实,奉星如甚至会认为方才幻听了。

他出到门口,特意张望,果然,树荫下静默着那辆黑色的奔驰。

奉星如系上安全带,男人的神色比早上好些,透着饱睡后的满足和充沛。奉星如问他休息得好不好,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