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星如应承下来 ,只是这回他真心与否,便不是柏淑美能追问到底的了。

奉星如照顾了柏千乐两三天――他既非伤到要害,也没有断手断脚,残余的药代谢干净,虚养养精神也就差不多了,实际上动用不到什么“照顾”――他又不是不能自理了。但奉星如依然陪着他,事事亲为,柏千乐只管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闲暇了便窝在一处看电影打游戏逛花园,看得柏闲璋很是冒火,直言再这样惯下去都要娇惯坏了――这话奉星如连听都没听,耳旁风,嗖地便刮过了。如今柏千乐是他的魂,他一闭眼,就浮起柏千乐几乎命丧归途的模样,便揪得心口痛极。还有柏千乐托孤般的那番话……他得空按照柏千乐的指挥在他的梳妆台的小柜子里找到了那串钥匙,他回绝了柏千乐那些银行卡保险之流,心意他已经很知晓了,但他绝不能拿着柏千乐这些东西。他说一则自己没有能力替他打理这么多资产,二则他也不愿――他始终认为他是他,柏千乐是柏千乐,甚至柏家人是柏家人。

这话他不曾明说,但柏千乐知道了他的意思,因此又满不高兴,只是他实在不肯松口,那也没有什么办法。柏千乐耍赖一般地说,反正保险买了,资产该添的也都添了,密码也都告诉他了,房子加个名字而已,容易得很。他办完这些事,回来拿着文件当着奉星如的面亮相,奉星如才是真正地哑口无言。

这段时间也发生了大大小小的新闻。比如张家当晚抄捡出了诸多钱币金银、古玩珍宝、黄金玉石、秘密文件,还抄出了军火弹药――这可了不得,当下连老带少押了一批人,外头蹿逃得陆续也抓了一批,张家的那位顶梁柱落马,儿子在看守所不知吃了谁递来的药――半瓶都叫他一口吞了,估计是打算进急救,之后在医院伺机潜逃。不料也许时运到头,他服药过量,也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急性肾衰、肝衰,不过三两天死掉了。

他母亲听闻噩耗,心脏病发,也未能抢救成功。

这只是序幕。后来一连串他们这一脉的大小官员落网,而张家籍贯某省某地,兄弟姐妹、更有数不清的族人裙带在该省从政行商,在当地原本夸耀一时,一夜间几乎全数覆灭,直接造成x省官场地震,举国上下都为之震动。

这一切奉星如都未曾主动探听,但流言四起,新闻,报纸,电视,时评,佣人的闲言碎语,有心人的故意试探――奉星如不至于闭耳塞听,但他却是里那场飓风最近的――这场飓风名为柏闲璋。

也有好消息,张家被捕的那天,柏兰冈的调查火速终止了,隔天柏闲璋带着奉星如去接他,看守他的人员脸色尤其精彩――这一回终于能带剃须刀,奉星如为男人打剃须泡沫、一点点蹭着他的下巴刮下刺手的胡子杂毛,又绞了热毛巾为他敷脸,男人虎口掐着他的下颌狠狠咬了他的下唇。拍着他的脸颊,柏兰冈一扫之前的晦暗颓靡,龙心大悦,宣布摆驾回宫。

他路过那几个看守,挑起一个很挑衅的笑,食指与中指立起,冲着那些人的眼睛对了对――他的眼眸亮得叫人胆寒:“我柏兰冈从军十多年,杀过毒枭,缉过走私,端过搞器官的黑市――这班该死一万遍的混账对我都比你们客气,你们的名字,我都记住了。”

回到家里没安定两天,柏千乐那厢便大事不妙了――

那股万花交缠的异香突然猛烈爆发,受不住的帮佣都速度撤离了,家里鸡飞狗跳闹成一团,柏太太才回家不久,又要被护送回去。而她临走前交代柏闲璋、柏兰冈两兄弟什么东西,奉星如木了一般枯坐在沙发上,眼见着兄弟两个的脸色发青,随后依然拍了板,不多时,一个清秀的男孩被送了上门,站在他们面前,脸色、身体都有些细微的颤抖。

奉星如浑身僵硬,一股无名的冷怒慢慢笼罩了他的全身,他握紧了拳头,柏闲璋他们如何跟男孩交代,那男孩又如何上了楼,楼上如何传来柏千乐暴怒的抗拒、扭打和重物跌落的巨响――

管家惊天大叫,不好了,要死人了,千乐少爷你放手啊,要掐死他了――

仿佛这一声当头棒喝,喝醒了奉星如。他沉下肩膀,握紧着拳头,咬着牙根步步踏上台阶。

103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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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

他拨开阿姨帮佣,所有人都重重避让,竟生硬地分出了一条畅通的长路。长路的尽头,是柏家三位核心的Alpha,他们听闻动静,都纷纷转了身来,用各异的眼光沉默地注视他。

“让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落地。

无人为他的话退让,哪怕半步。

“我说,让开。”

奉星如眼前是描金绣银的地毯,地上交错着许多投影,将图案切割成细碎的亮与暗的斑块。隔着人墙,一地沉闷里,门内传来笃笃地扭打声――奉星如已经不需要聆听了,这声响恍如什么催命符,催得他心血倒流,一股冷凝的愤怒东结成冰,他似乎明白这怒火从何而来,但其实更深刻一些,反而是一片冤告无门的迷惘――因为那个送进门的男孩,因为此时此际此景此地与彼时彼刻往昔光景的对比吗?他们不是毫无选择的余地,不是么?钱和权能买来性,买来欢愉,买来无所顾忌的任意妄为,不是么?这是他在柏家上千个日夜,用所有愚钝、漠视、隐忍、受辱换来的,残酷的教训。受尽冷眼和鄙弃的时光,这是他从冷酷的现实里唯一领悟的道理。

怎么这个道理在他身上是一个体现,到了柏千乐这儿,甚至换了另一个人,又是别样的面目?

他仰起头,第一回以一种高昂的、傲慢的,甚至有些鄙夷的目光一一审视过拦在他面前、面容神情都很不赞同的男人们。他们曾经是他触不可及的天,是他无可反抗的暴权,是他匍匐求生、遮蔽在他人格之上挥不去的阴云。

“怎么,过年的时候百般劝我,要我懂事、听话、识大体,现在不必你们多费口舌,几位爷反倒宁愿拦在这里,当什么门神,几个意思?我不配了?”

“奉星如,你冷静冷……”

“我很冷静,够清醒了,现在需要冷静的不是我――”奉星如抬手一指,门后的方向,“是里面的那个,你们再不放我过去,真要出人命的。买个春和失手杀人,在法理上可不是一码事,五爷。你们家风波过去没有,也没完全平息吧?放我进去,换他出来,大家平安。”

“星如,就因为不愿意让你搅进来,所以……”

“哈,今天又有新道理了,”奉星如冷笑,仇视地盯着柏闲璋,男人的面色不可谓好看,“大少爷,既然你们不愿我跟千乐有染,那当时怎么要送我进你的门?都是你们柏家的爷,我伺候一个,跟伺候两个、三个,有什么区别?你的命是命,千乐的命就不是命吗?”

柏闲璋叫他堵死了,的确,有他的先例在前,谁也不无辜。

“你就这么看重柏千乐。上回我不在,可以怪他们逼你――你没有退路,这一回,你倒是心甘情愿。”

说话的,是柏兰冈。男人眼瞳深沉,本来他鼻梁高、眉弓突,愈发令眼窝凹陷,仿佛世界上再炽亮的灯光折到他眼里,总照不透也似。奉星如揣摩他很多个日夜了,总陪着小心,生怕惹他厌烦,但他熬了这么久,也不见得领了男人什么好脸色的赏。哈巴狗摇尾巴摇久了,总能分块骨头吧?他又得着什么了,竟比狗还不如。

奉星如这回再懒得再为他费劲心机,他冷淡地点头,“是,对千乐,我愿意,愿意得很。二少爷不喜欢,将来换个干净的,我既不忠,也不贞,辱没您了。”

他径直迈步,撞开柏淑美,也是奇了,柏淑美这样高大的身量,从前摔打他跟喘口气一样容易,他方才这么一推,男人却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似的晃了边,脚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但奉星如连个眼色都懒怠。柏淑美拽着他的手腕,奉星如用力一甩,挣掉了。

但还没完――这短短几步路竟充满了重重险阻,有人掼着他的腰野兽一般露出獠牙――在他眼前一片乌黑之际后颈猛地撕裂一痛――奉星如反射性地肘击屈膝,将这野兽击退的同时血腥味在空气里爆炸――还有男人燃起的烈火长天般的香味。柏兰冈呸地吐出血沫,同归于尽――奉星如抹了把后颈,果然满手鲜红。男人的眸色烧着交杂了仇恨、报复的暗光,还有极为晦暗的情欲――因极度的恼怒而发,他很恶劣地勾起嘴角,示威般地冲柏千乐房门甩了甩头:“带着老子的信息素――不怕死,尽管去。滚!”

暴喝落下,他一把推倒奉星如,路过柏闲璋、柏淑美,但谁也不赏脸,仰着头,挺着背,三两步迈下台阶。他的姿态极为倨傲,而满脸只写着四个字:目中无人。

小黄赶紧跑断了腿追着他下楼,却只听得他喝骂,不多时传来震天响的引擎声,机械咆哮,花坛被大灯照得亮似白天,一阵刺耳噪音之后,屋檐下再度岑寂。

小黄苦着脸拧着眉头上来,对柏闲璋他们摇了摇头,柏闲璋挥了挥手,沉下脸不愉地转向这厢――奉星如眼里已经没有他的丈夫了,方才那样大的动静他都未曾赏一赏脸,专注地叩着门板,嘴里轻声劝:“乐乐,是我,开开门,好吗?”

门里的挣扎声小了些,随即是什么撞倒跌落的声音,奉星如再度叩响:“乖乖,是我,星如哥,哥看看你,好不好?”

奉星如只管哄着,引诱着,丝毫不曾分出心来关心旁人――连柏兰冈,他的丈夫,他都视若无睹了,这下子他们比柏兰冈更是无关人等了。柏闲璋向柏淑美睇了一眼,柏淑美扭开脸,胸膛起伏得厉害。

奉星如诱导了好半天,终于哄得门内的那人回心转意,启了一道门缝――管家骇得连忙带了两个小子扑上去,把那可怜的小男孩救出来,同时奉星如抓紧时机,一个闪身――“乖乖――”他的话音被吞没殆尽,嘭地一声巨响,厚重的木门这一回是彻底封严了。

管家指示着小伙子把人带下去送去医院检查,回过身来瞧两位爷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还是柏闲璋摇了摇头,说钱照结,另外封一笔厚厚的赔金。

管家脚下搓着地毯,不敢走,支支吾吾好一会,才问,那、那里面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子是正正好点了柏闲璋的炮筒了,大少爷大为火光,怒喝:“他妈的,爱怎么伺候怎么伺候。我管天管地,还管得了人家房里的事?!”

他高声喝毕,甩手下楼。不多时也是砰地一阵巨响――可怜柏家的门,今天全为几位主子发火了,听声音的来向,似乎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真是苦恼,管家耷眉臊眼,愁得脸上皱纹比苦瓜还苦,柏淑美也撂了烂摊子不管,有佣人来请示书房要不要收拾――管家烦躁地原地转圈,他哪里知道?!书房里还扔着柏闲璋的文书,难得他恼火得连工作都扔下了,这些东西难道是他们能沾手的么?管家赶走了人,别碰别管了,先让厨房开火――准备好吃喝,送药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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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呀,让厨师酝酿酝酿,酝酿酝酿(来片伟哥冷静一下

老规矩,微博点菜。爱吃什么口的赶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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