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地暖过于充沛,已经有些烫人,身子在极热极冷间酝酿出骨缝里的酸麻。慕千昙才发现自己出了汗,声音带笑:“伏家主说笑了。”
伏郁珠却像是忽而剥去某个面具,从前那副有气势但温文尔雅的态度消失,变得越发咄咄逼人起来:“我没开玩笑,而是在认真给你建议。你是不是还认为自己是殿主,觉得自己有可利用之处?”
慕千昙绷直脊背:“这次事件对我的影响,顶多就是身份没有了,我齐平一个殿主的实力还是有的,为何不能利用呢?”
“你是通过传送阵来的?”伏郁珠观察她神色,笃定道:“我猜对了,因为你从传送阵来,所以你没听到外面对你的评价。”
她给另外半块面包也涂上了红椒酱,两片刺目的鲜红一次被抹开:“是不是觉得塞顿城的人已经很疯狂了?外界的风声也差不多。”
“瑶娥,你的名声都烂到泥地里去了,谁都可以踩一脚。所有人都想杀你,甚至还有专门想要猎杀你的人在组队,拿你的头当战利品。我就算不在乎民意,也要考虑我家族会承受的道德压力。我这个时候承接你,怎么想都是吃亏比较多吧。”
瑶娥上仙的名声就没好过,这下更是碰到大雷,彻底翻车了。慕千昙并不意外:“离开天虞门我也不是瑶娥了,换个身份对您而言不难。”
“那我该如何平息塞顿城的怨气呢?”
“您自有方法。”
“原来什么都需要我自己来,那我要你做什么?”
慕千昙深吸一口气:“找一个替死鬼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我已经在所有城民面前露了脸,大家已经知道我在你这里了,接下来你只需要‘杀’了我就行。你宫里最不缺不起眼的人,用一个凡人换一个实力不俗的上仙,不亏。”
伏郁珠调笑道:“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有更好的去处呢。”
那神色,分明还是在暗示。
慕千昙紧咬牙关。
自从答应了魔物的交易,她决定要来伏家后,就做好了准备。
她知道自己会面对一些侮辱,甚至更严重的刑罚也都在考虑范围内。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忍过去就好了,她又不是没经验。
可这大蛇精病,装作一副人模狗样,其实心里都是些龌龊想法。且看那样子,根本就是一开始就存了心思,就没有想过好好和她谈。慕千昙很想把桌子掀了,再把那块面包糊到她脸上,但手都扶住桌底了,还是僵硬着收回去。
这会要是忍不住,真得会死,并且是以很残忍的方式。
原著里的伏郁珠可不是善茬,而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只会更加恶劣。
到时候,她想给自己一个痛快都难。
讲理是没办法了,她除了自己还没恢复的实力,没有任何能够拿出来交易的东西,只能拼命搜刮现在能用到的人脉。一张张脸快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张温柔面容上。
她想起了秦河说过,江舟摇此刻也在伏家。
还没等慕千昙考虑要怎么找她,另一个想法也如流火般飞速闪过脑海。
看伏郁珠那副轻车熟路且习以为常的态度,她该不会经常干这种事吧。
那江舟摇...
慕千昙有一种好像懂了,但完全不想懂,又忍不住去关联的矛盾感。她艰难问道:“你该不会是同样的条件收买江舟摇的吧。”
伏郁珠切了片火腿,透明单薄的肉片优雅叠在面包上:“去年的事了吧。”
得她亲口承认,简直是一道雷劈在头上,慕千昙全身都要被雷焦了。
不管是猜测还是从秦河那里得知,她早就晓得江舟摇可能老早就和伏郁珠有一腿了,但她一直在想的是伏家用了某种昂贵的代价来雇佣她,可不是这种有一腿法啊!
江舟摇疯了吧!她图什么?单身太久看见个还算优质的春心萌动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和什么东西混在一起了啊?
仔细想想,越想越离奇。怪不得江舟摇一个动不动就闭关的,仅次于李碧鸢的宅女,明明什么都有,什么都不求,还愿意出门替伏郁珠办事,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啊。
这比慕千昙发现有魔物跟踪自己还要雷人,扯呢吧!
不可能,定然是有猫腻。江舟摇要么是被骗了,要么是被下了蛊之类的东西,不然不能解释。
看来找她没用了,这人是自顾不暇。
她五味杂陈,外焦里嫩中,伏郁珠又看她:“你来这里,盘香饮知道吗?”
慕千昙赶紧收拾心情:“她不知道。”
“想来也是,她满世界收拾你整出的烂摊子,估计是顾及不到你。”
话锋一转:“但你能从天虞门离开,绝对有她的授意。”
切完火腿的刀泛着油光,伏郁珠戴着黑手套的手松松捏着,那光点总是晃眼:“你不选择你干娘而是选择了我,我怎么能辜负你的信任?”
说来说去还是这些,慕千昙实在按耐不住不住喷道:“你不是有女儿了吗?”
伏郁珠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你女儿知道你做这种事,说这种话吗?”
“她有对我的秘密,难道我要对她全盘托出吗?母女之间,不必事无巨细。”
在这方面慕千昙格外迟缓,她想了一万句拒绝,却只能吐出一个字:“不。”
伏郁珠进一步:“条件不够优厚?还是给你的不足以让你卑躬屈膝?或者...你不喜女色。”
说到这方面,仙界的确不像人间那么忌讳。也许是人生格外长,也许是修者心性不同,所以许多人向来荤素不忌,两方通吃。
若是听到同性道侣,多数人不会觉得有悖伦常,顶多就是少见,觉得稀有些。
慕千昙不想说话。伏郁珠道:“如果是最后一点,那条小龙真是可惜啊。”
怎么全天下人都知道裳熵对她有那份心思了,慕千昙不耐:“她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