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呢?”

“最好不要,否则后悔的一定?不会是我。”

崔含真无可?奈何地笑,“真是奇怪,你对那些弟子们?都?和气得很,怎么偏偏对我总像是不待见?的样子?就像从?前薛鸣川还活着的时候,也?跟我说,你对李悬镜要比对他温和得多。”

“有什么好奇怪的。”

薛鸣玉顺便斜睨了他和卫莲舟一眼,“我愿意有话直说,你们?就该受宠若惊。要是哪天我开始哄你们?,就等着倒霉吧。”

……

“你还和他说过李悬镜?”

“我那不是病急乱投医吗?”

晚间,薛鸣玉和陆植吃过饭,便把碗一推回到了屋子里。白?天里晒的被褥这会儿也?重新整整齐齐铺好了。原先所剩无几的纸砚也?被陆植补足了。

卫莲舟瞧了一眼,便笑道:“你这调.教人的本事见?长。”

薛鸣玉没应他。

她觉得他和先前大不相同了,不是单单为李悬镜的事,而是整个人豁然开朗。似乎人活着总是瞻前顾后,伤春悲秋,死了反倒一下子释然了。解不完的愁怨也?随之荡涤一空。

“你这样是不是变相的永生?”她问。

卫莲舟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终究是否认了,“不一样的。”

“永生也?是要活在人世中,而我如今不过是个边缘人。除了你,没人看得见?我,”他望着薛鸣玉,轻声说道,“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是存在的。”

第45章 四十五朵菟丝花 ……

“为何这样看我?”

“你真的是卫莲舟吗?不?是什么精怪变的?”薛鸣玉想到当初便?有过画皮妖扮作书?生, 要吃了卫莲舟。

“妖也不?会?像我这样,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总不?能是专门对付你的阴谋吧?”卫莲舟笑?起来?,“是我哪里让你觉得奇怪了?”

薛鸣玉自上而下再次细细审视着?他。

半晌才道:“你说的话太怪了, 卫莲舟从不?这样和我说话。”

他略微沉默。

“那他应当是何模样?”

此时薛鸣玉正坐在书?案旁, 方才那本剑谱还摊开着?。他慢慢走过去, 替她拨亮了灯芯, 又扶着?她的背要她坐直了, “年纪轻轻的, 不?要把眼睛弄坏了。”他轻柔地责备道。

尽管他的手并不?能真真切切地触碰到她, 可薛鸣玉总以为那只手掌已然温柔有力地将她的后背撑起。她一见他靠近,身体便?比思?绪更快地反应过来?

她甚至隐约嗅到他衣裳上皂角的香气, 并看见他指间无意蹭上的墨汁。

然而, 再晃过神时,这些都只是她残存的记忆在补足她的想象。其实她的眼睛看不?见墨汁, 她的鼻子也闻不?到任何香气。他的模样,连同他浑身的穿着?都停留在他死?去的那一瞬。

只是没了斑驳的血痕。

“这样, 会?是我吗?”

卫莲舟望着?她。

却见薛鸣玉伸手要拽他衣襟, 诚然也是捞了个空,但他当即心领神会?地配合她低下头来?。一时间近极了, 她都要亲上去, 他居然还是纹丝不?动,只是平静温和地注视着?她。

仿佛对他做什么,他都予取予求。

“你不?躲?”薛鸣玉因惊异而微微睁大眼睛, 转而又扬眉问?道, “你仗着?我亲不?到你?”

“亲得到,我也不?躲。”

“我就是之前躲得太多,才会?什么人都能挤过我, ”卫莲舟渐渐垂下目光,落在她逐渐清晰的轮廓,“可分明当初他们还不?知在哪里逍遥自在,过着?神仙日子时,是我先看见了你。”

“也只有我和你相依为命,数过很多个这样的冬天。”

“……你这样我真不?习惯。”

薛鸣玉喃喃低语道。

她慢慢松开手,看见他沉静的眼眸在灯光下越发熠熠生辉,玉石一般柔和黑亮。“你不?习惯,我就往后退一步。我可以成?为你的兄长?,你的同伴,你的影子,你的……”

“夫君。”他最后两个字格外轻。

薛鸣玉没吱声。

卫莲舟于她而言,总是有点不?一样的。

她犹然记得曾经他坐在灯下对着?迷雾般晕黄的光一丝不?苟地替她缝补拆了线的衣裳。那张她从前以为只是一般好看的脸霎时鲜活起来?。她当时还认不?了几个字,形容不?出那种莫名的感觉。

只觉得如雾里观花,水中观月,朦朦胧胧的,美得像妖,又像画。

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看出男人的美。而在此之前,每个人在她眼中都只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而已,无非有的看着?顺眼些,有的则像山壁崎岖不?平。

大差不?离。

后来?她虽然还见过很多张好看的面孔,譬如李悬镜,又譬如那只大妖水月,生得一个比一个神清骨秀,可总也不?能让她的视线多停留半刻。

如今想来?,只是因为她心如止水罢了。

薛鸣玉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径直和他说了,又问?他:“我这样是喜欢你吗?”她的眼神专注地、不?加掩饰地拉扯着?他,鱼钩似的。

他就是那条鱼,还没反应过来?就咬了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