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丫头的话还在脑中回响。
可是?为何旧志又将轮回道的方向指往江心镇呢?
薛鸣玉坐在屋瓦上想了?会儿,忽然又记起顾秋萍说的那?片奇怪的田地。于是?当即借着柔和的月光飞身前去。结果,田还没看见?,那?根红线却越来越烫,且红得愈发鲜艳。
就在这时,她听见?熟悉的人?影站在田垄上叫她:“鸣玉!”
……
崔含真看见?薛鸣玉的那?一刻,悬起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他已经被困在这片田里?大半天了?。
说来也是?奇怪,分明他和薛鸣玉是?同时进的林子,且两人?的手还是?紧紧握着的,可雾一散,再睁眼时,他就独自被落在这烈日之下,远近不着人?。
他也试图破开?这屏障,却尽数失败了?。
一般来说,这地方定然是?有什么隐蔽的阵法,否则他断然不会始终在附近打转。偏偏他的神识并未感知到?任何灵气的波动,实在棘手。
沉思过后,他拔剑挥去,却连一丝微风都?未能?掀起。
崔含真只觉自己成了?玻璃瓶中的蚂蚱,赖以生存的灵气随着瓶塞被堵住一同隔离在了?瓶外,而他的所有挣扎都?只是?供人?赏玩的乐子,其实一无是?处。
幸而他心性颇佳,并不为之气馁沮丧。
镇上不许他进,他便反其道而行之,干脆转身往田野尽头走去。杂草在这风和日丽的季节疯长,几乎将他双膝淹没。他跋涉而去,就像趟过一条宽阔的河。
然后,他突然停住。
成片的坟地就像白?骨骷髅头从地面钻出。
不知为何,先?前晒得他额头出了?一层细汗的日光似乎都?瞬间微弱下来。一阵风陡然吹过,像阴冷的窥视。
崔含真默念着清心咒。
坟包应当是?有人?不时前来打理的,没什么野草,反倒开?了?许多鲜妍妩媚的花。纤柔的花枝就缠绕着盘在最上头,坟包就扑簌簌往下掉着泥屑。
每个坟头都?草草立了?个木牌,各自写着各自的名?讳。
崔含真转身对着田垄估量了?一下位置和距离,果然发现这片坟地就是?红河村的入口。他沉静地提着剑继续深入,直到?一尊石像恍然出现于眼前。
他不认识这个人?,却见?石像的底座刻着此人?的姓名?。
顾贞吉。
第57章 五十七朵菟丝花 ……
薛鸣玉盯着红线往后退了几步, 却见它?忽然又失去了反应。再往前靠近那片田野时?,鲜艳的红色又如血线蛇一般流动起来。
“这里果?然有屏障将?我?们切割成了两面,我?出不去, 你……”崔含真犹豫地看?着她。
话音刚落, 便?见她果?断踏入纷乱的杂草中。
“我?能进来。”
把周围环视一圈, 她有意回去, 但对面平坦开阔的车道?就像镜子里的世界, 看?得见, 却无法?触及。薛鸣玉尝试了几番未果?后就不再浪费功夫。
她回不去了。
“你刚才说你看?见了一座石像, 底座还写了顾贞吉的名字?”她扭头向崔含真确认道?。
崔含真方才已经把白天里一连串的怪事都?说与她听了,她倒是没?太大反应, 毕竟坟地什么的都?和顾秋萍告诉她的对上了。唯独那尊石像……
顾贞吉如何又与这地仙扯上干系?再一个, 有了顾贞吉,或许就少?不得还要牵扯到屠善。
她有点不快, 因为这事越来越麻烦了。就像一口井,人趴在井边朝下望时?, 只觉得尽在丈量之间, 但真正坠入其中,却总也踩不到底。
这种四面碰壁, 在井水中沉沉浮浮, 永远落不到实?处的感觉实?在坏极了。
薛鸣玉快步向崔含真指出的方向走去,一面听他道?:“不错,且此人我?略有耳闻, 和瀛州那个南岳真人是故交。”
拨开半身高的枯枝, 薛鸣玉终于亲眼目睹了这尊像。
老实?说,没?什么特别之处。若非为这个名字,恐怕也不会引来她的注目。而“顾贞吉”三?字也确确实?实?地刻在上面, 字迹工整端秀。
夜风飘飘摇摇地吹过。
忽然大雾四起,如同密密匝匝的蜘蛛丝将?二?人包裹其中。这一回,崔含真想都?不想就拉住她的手。他霍然拔剑出鞘,只听得冰冷尖锐的金属撞击声,仿佛剑在嗡鸣。
但这场雾并未持续很久,很快便?散了。
再抬眼时?,之前的坟包竟然悉数消失不见。她们又站在了红河村前。
天又亮了。
那个瞎了眼的老妪正背对着她们给花施肥。
也不知什么肥料,只见那只木桶里厚厚的一捧灰,仿佛是刚烧出来的,依稀还有未尽的火星子,橙红的一点亮光,如数只小眼睛从灰烬中探出。
而这田地初来乍到时?看?着分明是种庄稼的,这会儿竟都?成了连绵的花田。
这些花都?像是一个模样雕琢出来,宽大饱满的花盘,细长如水母触手的花须。只是花须抖动着紧紧收拢着,将?硕大的花盘藏在其中,并不许人看?见。
薛鸣玉很难形容这股观感,非要说的话,就是恶心。
一朵花长得却像是一种动物,诡异又瘆人,尤其在无数条花须如波浪般层层起伏时?,那种活物感更强烈了。
“年轻人,”老妪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转就知道?她们站在那儿。她佝偻的背像小山堆压在薄薄的脊骨上,手里自顾自舀着灰烬颤巍巍地往花芯撒,“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