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1 / 1)

苍老的脸上隐隐浮出几分笑意:“是个好孩子。前些日子臣无意教了她几篇论语,如今已是出言有章,颇有陛下幼时的风范。”

“既是个好的,那便留着吧。”

喻稚青亲自为太傅添了盏茶,其实并不明白那句颇有他幼时风范这句称赞的含金量有多重,只是顺势说道:“可惜当年商狄将皇室血脉残害殆尽,如今想让她落在宗亲族下,恐怕在帝京难找到合适的,不过我重登大宝后封了好几位异姓王,不若挂在他们名下,便莫再提及她生父之事了,如此日后也好护她周全。”

小陛下说到这里,一个相当离经叛道的念头从脑中闪过。

而太傅听完喻稚青的话,则是十分满意,甚至还替那个小丫头谢了恩典。他和那孩子是当真有些投缘,常令任尧想起他教导喻稚青时的那段时光,所以才不愿那么聪慧的小孩子被一辈子圈禁起来,或者被流放关外为奴为婢。

喻稚青还在思索着脑中那个念头的可行性,旋即太傅就说起了第二件事:“如今回京在即,臣斗胆问陛下一句,陛下可是要带着歧国的那位公爷一道回帝京?战时他被镇国公暂且封为了左前锋,若带他回帝京,不知陛下打算在朝中给他个什么职务?”

小陛下心中咯噔了一下,苦笑着想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果然下一刻太傅的话锋便一转,继续道:“臣再大不敬地多说一句,老臣知晓陛下与他相识多年,请问陛下究竟如何看待商猗?若是报仇,直接将人杀了便是;若是报恩,多的是金银财宝、官职爵位可以奖赏,陛下着实没必要过多纠结。”

太傅说得慷慨激昂,声音大得连书房外的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些不知晓商猗和喻稚青私下关系的,只以为太傅是问陛下打算如何奖励商猗,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一早就窥探出真相的卫潇则神情颇为尴尬地看着身旁商猗,他都能听清太傅的话,更别说武功远在他们之上的商猗了。

他起初也看男人极不顺眼,总认为对方在御前极度无礼,可自从往小陛下口中听说对方便是那个深藏疑云的商猗之后,免不得又多留意了一些,再到后来知晓对方曾为喻稚青赴汤蹈火,甚至放弃皇子身份背叛歧国,便不由对商猗改观许多,再到后来商猗亲自去寻圣兽之血,又将喻稚青从喻崖手中救回......商猗太多次出乎他的意料,又太多次让他自愧不如,将卫潇心中最大不敬的小小火苗也全部熄灭。

心中的天秤虽然已经不自觉地稍稍倾向商猗那边,但卫潇也不是不明白太傅的顾虑。

喻稚青是太傅一手教导长成,自然希望陛下能成旷世明君而且目前来看,陛下似乎真的很有成为千古一帝的趋势但要是喻稚青真与商猗继续纠葛,先不论对方那歧国皇室的身份,单是身为男子这一条便可引起无数非议,太傅如今说话虽然是直白了一些,可到了帝京的御史言官那儿,恐怕只会比这还要不客气千倍,而天下悠悠众口,又会如何编排陛下呢。

卫潇的确支持他与陛下的感情,但也不免认为他和陛下之间还是有些明显,若能再隐蔽些,装作普通君臣一般,陛下回帝京后再册立几个妃嫔,有了可以继承大统的子嗣,到那时,大概天下也不会再有什么流言蜚语,只是......

卫潇想起初见商猗时,对方看向喻稚青那充满占有欲的眼神。

不好办呐。

卫潇暗自叹气,不知对方此时会如何作想,也好奇着陛下会如何回答。

已经为喻稚青换来新手炉的男子默默站在一旁,脸色如常,仿佛太傅先前话中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将手炉送到卫潇手中后便点了点头,说镇国公刚刚派人喊他过去,若没什么事他便先行离去了。

书房中在太傅振聋发聩般的一句话后便沉寂了一会儿,此时总算隐隐传出小陛下的低语,可商猗对陛下会如何回答,似乎也是极不感兴趣,同卫潇说完话后转身即走。

卫潇对着男人背影欲言又止,只好又做回尽职的侍卫,全神贯注站在书房外等候,然而房中陛下的声音太轻,无论外头众人如何竖起耳朵打听,也没法听清小陛下的回答。

一百五十一章

镇国公寻商猗过去倒不是有什么要事,只是和手下将领们论起旧史,前朝曾有一役死局难破,众人纷纷说出见解,镇国公却都认为不佳,索性将商猗叫来,问他若是率兵时遇到那种情形,将如何处之。

镇国公爱惜将才,这些时日没少拉着商猗讨论这些。

商猗也曾听闻过前朝那次战役,今日镇国公询问,他细细问过当时领兵之人的兵力和粮草状况,连天气和地形都没有遗漏,沉吟片刻,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破局之法。

男人言简意赅,可那沙哑的嗓音仿佛格外有说服力,将领们不时追问几句,商猗也对答如流,众人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兴奋,都说若依商猗的法子,前朝那场战役或许真的会有转机

突然,一直没有出声的镇国公却开口说道:“若行此法,主帅性命难保。”

商猗的计谋的确很完美,但风险也极大,尤其是他最后那破釜沉舟的计谋,战局极有可能得胜,但领军的主帅却也极有可能牺牲。

“是。”

商猗并不否认,在这场注定失败的死局当中,若主帅一人之死可以换战局胜利,其实已经是十分值当的“交易”了。

似乎连其他将领们也是如此认为,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真能为了胜利而亡,甚至可以算是英雄之举,镇国公曾有一员爱将便有过类似行径,老将军可是赞不绝口呢。

可镇国公今日却没有对商猗大肆赞扬,反而铁青着脸色,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言语。

就算是个瞎子,此时也能看出镇国公是生气了,更别提那些随他多年的将领们,可他们能看出镇国公在生气,却猜不出老爷子为何恼怒商猗先前答得有理有据,似乎并未什么错漏之处啊?

商猗也看出镇国公心情不佳,但他对小陛下以外的所有人情世故都不大了解,也没想通镇国公为何不悦,只得先告罪,然而镇国公却又摆了摆手,不愿和他再多说什么。

屋内氛围就这样尴尬起来,好在没过多久便传来陛下过来的消息小陛下为尽孝道,每日都会来陪镇国公用晚膳众人本想告辞,结果小陛下听说将领们都在陪镇国公聊天,索性把所有人都留下设宴用膳。

喻稚青向来没有皇帝架子,将领们在军中豪迈久了,也不拘小节,谢过恩后便留了下来,国公府到底没有宫中规矩森严,略多言几句,也就摆膳落座了。

商猗自然也在其中,两人不出意外地在席间相遇。

虽然亡国之时,商猗时常是直接端了喻稚青没吃完的饭菜对付着用,在塞北也是一直和小陛下同桌用膳,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喻稚青顶着皇帝的身份,坐在主位之上,而商猗则和其他人一同坐在下位。

虽然因歧国公爷的身份,男人坐的也不算远,但到底不比两人支张小桌一起用膳的旧时,自然有奴才为他们布菜侍弄,席间几乎只余镇国公和喻稚青的交谈声,多是在谈回京的准备一类,而商猗则一直低头用菜,仿佛吃得相当专心致志,别说对话,两人连目光都鲜少交错。

用罢了晚膳,喻稚青还要陪镇国公再说会儿话,众人则先行告退,商猗也独自回了他的小院。

商猗自从那次重伤之后,就一直住在这个喻稚青年幼时曾住过的这个院落当中,不过说是住,其实也就是在此地洗漱,偶尔在此独自用个膳而已。

此时院里静悄悄的,侍从们见他回来,说热水已经备好,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镇国公之前便给他身边拨了好些人手不管怎么说,商猗现在也是歧国名正言顺的公爷了,但他并不习惯旁人的伺候,从不让人跟在自己身边,至多让下人做些粗使工作。

回到房中,男人看着正冒着热气的浴桶,褪下衣衫,露出一身健硕丰满的肌肉,向来一丝不苟束好的乌发也在此时散开,顺势垂在肩上。

然而男人刚坐进浴桶没多久,便敏锐察觉到屋外传来的动静,奇怪的是,那声音并非从院中正门处传来,反而更像是从屋外窗棂处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商猗微微皱眉,目光扫过放在不远处的长剑。

而屋外的动静并未消失,反倒有越来越近的趋势,就当商猗从浴桶中起身准备察看的那一瞬,发出细兰笙裙727④74131微声响的那扇窗户果然被人推开,一只瓷白的手出现在视线当中,随后是半边身子,再随后是一张天下无双的俊脸虽然下一瞬,小陛下那张过分貌美的脸便变了颜色。

“混账东西!你怎么这时候就沐浴!”

小陛下涨红着脸,气咻咻地骂道,视线无意间扫到男人蛰伏在浓密体发中的巨物,连忙别过头去,这下不止是脸蛋,从耳根到脖子都已红透。

以前喻稚青便觉得商猗翻窗户偷溜进来的行为已经可以说是相当下流了,可自己翻窗时还正巧遇见商猗沐浴,这样不就显得他好像是故意在偷窥男人洗澡似的,岂不是比商猗还要猥琐千倍?

小陛下当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他现在还半骑在窗户上,房间窗开的窄,他又畏寒,穿着极难行动的大氅,此时着实有些进退艰难,横竖已经丢人了,缩回去反而更加奇怪,喻稚青咬咬牙,破罐破摔地翻窗进了男人屋中。

“阿青。”

商猗早从推窗的那只雪白手掌就认出是小陛下,否则也不会任其翻窗入室。他知晓喻稚青又怕羞又要面子,强忍住心中笑意,准备从浴桶里出来,而小陛下听见身后水声,反倒更加羞得坐立难安,以为商猗是想裸奔,径直用背影冲商猗吼道:“你给我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