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竹屋并非竹藤编制,而是货真价实的用圆竹搭建,无论如何绑束,竹与竹之间依旧存了间隙,而在最靠里面的墙根与地面长竹相连接的地方,缝隙则更加明显,约莫有四指多宽。
喻稚青并没瞧出有何特别之处,直至男人俯下身,突然在相接处拨弄起来,小陛下越看越是迷惑,还以为商猗是想靠蛮力做些什么,而在男人不断调整下,那些竹与竹之间的间隙逐渐缩小,这些圆竹原本排列工整,缝隙说大不大,说小每根圆竹之间,倒也有那么一定距离,喻崖当初也是看在这房子四处漏风的份上,才特地用来关押商猗,在商猗的调整下,用于搭建地板的圆竹都朝另一头滚去,所有竹子紧紧相贴,而此时这些看似并不起眼的缝隙聚少成多,使得贴着墙根的缝隙不断变大,此又为吊脚竹楼,房屋与地面留有半米左右的距离,再加上先前商猗强行移出的缝隙,刚好宽到勉强足够一人出入的程度。
这间竹屋连窗户都没有,但竟然能够通过挪动圆竹来空出那么大一道缝,喻稚青不由讶异,他甚至能从那道缝隙中看见几双布靴从旁路过,一看便知是喻崖手下的士兵,连忙让商猗先将竹屋恢复原状。
商猗低声应好,待他重新把圆竹又挪回去后,他掌心先前被喻稚青处理好的伤口,重新又扎满了细小的竹刺,难怪商猗会说他不是故意。
喻稚青看他手上又添了新伤,那些埋怨的话却是如何都说不出口了,欲言又止半晌,男人倒是没当回事,只是仔细净手后,又要去牵小陛下这回喻稚青没闹脾气,乖乖由着男人牵了,两人并排坐在一处,就像之前的每一日那样。
商猗知道喻稚青在想什么,低声解释道:“苗疆潮湿,建筑爱以吊楼为主。房屋居于高处,既可以远离地面湿气,也可防毒虫蚊蚁,竹屋虽比木头防潮,但若腐败霉朽,则更换不易,只能全部拆了重搭,于是苗民习惯将最容易泛潮的地面部分的圆竹按一定间隙排放,做成可活动的状态,平日也不影响起居,但若是中间有哪根竹子出了问题想要更换,便可如此调整间隙,再将那根单独取出,随后再......”
“你为什么会知晓此事?”喻稚青打断道,他既惊叹于苗民的巧思,又知晓喻崖定然是不了解这些,所以才敢把男人囚禁在此处,但奇怪的是,来自歧国的商猗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之前曾住过类似的吊脚竹楼,那时听苗民提到过几句。”商猗垂下头来看他,也开始在想喻稚青穿的衣衫是不是太薄,“原先我也不确定,只能每日趁夜深人静时尝试,也是前几天才彻底摸索出来挪动竹子的方法,成功将缝隙扩大。”
看/最/新/海/棠/文/PO/文/废/文/加/企/鹅/群390/133/714
喻稚青下意识想问商猗什么时候住过竹屋,自己怎么不知,结果马上想起或许是男人前段时间来苗疆时住过那时的自己正陷入昏睡,男人为了寻找苗疆圣兽,曾在这崇山峻岭中呆过一段时日,后来为了阻止喻崖想要炸毁江南的阴谋,还身负重伤,差点失血过多而死。
小陛下心绪复杂,下意识又要揉弄起衣摆,先前发现自己被商猗装傻骗了的怒气却在不知不觉间消散许多。
那样大的一道缝,已经足够让商猗出逃了,这家伙说什么来着,前几天才成功......等等,前几天?喻稚青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若是别人,他或许只会以为是自己在异想天开,但他知晓商猗是真的会那么做:“我病中当真是你在照顾?难道那场火也是你”
“嗯。”商猗点点头,深邃的眸中闪过几分自责,“是我不好,若能早些寻得逃脱之法,至少不会使你病得那样重了。”
梦中的冷香和铃响都是现实,他就说自己先前病成那样,后面怎么突然很快好转,原来在生死边缘之时,是商猗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救回人间。
自从喻崖将他关到竹屋的第一日起,商猗便想起了先前在苗疆的听闻,于是每天都避开士兵偷偷研究,可惜他也没学过建筑,不通其法,除了把自己弄得满手小刺外别无所获。后来喻稚青连着整整两日未曾现身,他担心不已,害怕喻稚青受到喻崖伤害,顾不上旁的,一心打算从竹门硬杀出去,结果却无意中听到了喻稚青生病的消息。
喻稚青还在病中,就算他硬生生厮杀到喻稚青病床前,也不能让重病的小陛下跟随自己逃亡。
他明白此时的自己不能与喻崖正面交锋,于是只能寄希望于这竹屋的特殊构造,他不断尝试,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地对着地上那根根圆竹摆弄,直至将双手弄到鲜血淋漓也不肯罢休,终于在某天晚上成功于墙根处挪出一道供他逃脱的缝隙。
趁着夜色,他暗中寻到小陛下的住所,见门口亦有士兵把守,索性找机会在存放布匹的地方偷放了一场大火,趁众人忙于灭火时潜入屋内。
一切都是那样顺利,可当他看到喻稚青的病容时,却登时心如刀绞到连呼吸都困难。
那个向来被他百般珍重的小陛下面色潮红地躺在榻上,无人看顾不说,案旁连杯冷茶都不肯放,仿佛打定主意要让喻稚青在这里自生自灭,白皙肌肤上浮着一层薄汗,额头更是烫手。
可男人甚至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趁着外面乱成一团时飞快为喻稚青擦身换衣,又寻了清水哺给喻稚青。
他已看出喻崖意图,明白对方就是要借机让他的阿青一病不起,万幸自己照顾了对方这么多年,对喻稚青身体的了解几乎要胜过他对自己,略通医理,更认识一些小陛下常用的草药,商猗马上去山中搜寻,并趁乱偷了药壶熬煮,将汤药喂给失去意识的喻稚青。
将人照顾完毕,商猗赶在众人发现前回到竹屋,又在每日晚上看守最松懈时溜出照料喻稚青,如此周而复始许多天,终于换得喻稚青顺利病愈。
男人解释地面原理时乃是十分详尽,可讲到自己如何每夜赶来照料喻稚青,却是只言片语、草草带过,完全略过那些心惊肉跳的危急时刻,然而小陛下并不是傻子,他注意到地面的圆竹上甚至还有几根沾着斑斑血迹,早已干涸发黑,若不细看,恐怕会以为竹上生的黑斑同样,他也能猜出在男人轻描淡写的背后,究竟藏了多少凶险。
商猗又提起他装傻一事,其实他不是故意要吓唬喻稚青或者骗他的同情,而是当时那种情况,唯有装作中计才可继续光明正大地跟在小陛下身边。
喻稚青还记得那日商猗手上也受了很重的伤,他只当是男人被打时不小心刺伤了掌心,其实是当时喻崖故意掌掴他来刺激商猗时,男人为了忍住当场杀了喻崖的冲动,把自己的掌心硬生生掐出许多血痕。
而更让他学会忍耐的,其实是小陛下本人。
要是当时喻稚青因为喻崖的羞辱难过或者闹脾气,那他大概会马上不顾后果地把人护在怀中,厮杀到心脏停跳的那一刻为止,可无论是那时,还是之后喻崖的种种羞辱,他的阿青都始终淡然处之,想尽办法保护着他们两人的安全。
尤其是进入苗疆之后,他之所以每次喻崖刁难喻稚青时都会“恰好”站在门边,其实是他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旦小陛下有半点受不了的苗头,他就冲出去宰了喻崖,至于喻稚青身上所谓的“药性”若真的发作,天下之大,总有办法,若实在无解,大不了自己跟着阿青一同去死,横竖不会让喻稚青独自一人。
可他也没想到心思敏感的小陛下居然每一次都忍了下来,甚至能十分从容地应对喻崖的欺辱,然后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来到自己面前,送来吃喝和那句“别怕”。
事实上,喻稚青那么多次以为商猗没有变化,并非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只要他再与他对视时间再长一些,商猗便要装不下去。
至于这么多日不曾说话,真实原因说出来竟让喻稚青有些想笑原来是商猗装不来傻,他和喻稚青一样,生平唯一接触过的傻子就是沈秋实,在装作中了药效的那一瞬间,商猗就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学沈秋实去嘻嘻哈哈地要吃要喝,但那委实有些太考验他的演技,未免露馅,还是装成一块木头比较合适况且他本人本身就长得冷肃,除了面对喻稚青,其他时候基本上也是冷如冰封,几乎算是本色出演,又因也想不出怎么说蠢话,索性闭嘴,一并装起哑巴。
更何况那个高大士兵先前一直跟在喻稚青身边监视,他也不好开口说话。
其实男人不解释,喻稚青也能想到这些,只是面子上仍有些挂不住,故意道:“所以要等到那个大个子不在,你这混账才肯承认?”
商猗点头又摇头,不方便说话是真,他不愿让喻稚青知晓自己是装傻,其实还有一层原因:小陛下身上究竟有没有被喻崖下过药始终是桩悬案,与其让小陛下知晓自己是在装傻,时时刻刻为他担心,还不如自己先去查清详情,就算真有什么危险,不至于连累了喻稚青,也不会给了他希望,又叫他失望,总要十拿九稳的才敢告诉阿青。
喻稚青听到商猗要独自硬抗时,又有些生气,可听到后面却是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之前夜里去照顾你时,也曾在喻崖营地四处探寻,蛛丝马迹中,多少有了些把握。”商猗揉了揉喻稚青发顶,露出淡淡的笑来,“今日听阿青讲起那些迹象,才使我更加确定,他应当是没有下药。”
当初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喻崖将喻稚青掳走,无非就是担心喻稚青真被他下了什么剧毒,这些时日一直在暗中查证,今日又听小陛下讲了自己的判断,是他几乎可以断定喻稚青无碍,那么如今他需要做的,只需想办法带喻稚青逃出生天即可,故而袒露了自己装傻的真相。
男人一面说着,一面不动声色地要将小陛下慢慢抱回自己怀中,还借机把脑袋凑在喻稚青发间轻嗅,小陛下其实注意到了,却没有出声制止,任由男人逐渐又将他摆弄成坐在他怀里的姿势。
男人的吐息洒在耳根,那像白玉环般的肌肤瞬间红了起来,喻稚青不自在地躲了一下,忽然低声催促道:“喂,把你那笨爪子拿出来。”
商猗有些没反应过来,依言照做,结果喻稚青十分熟练地捧住他的掌心,像之前那样,又皱起眉头要开始为他挤竹刺。
男人偏头看着小陛下那轻颤的长睫毛,心想自己终究还是撒了一点儿小谎,虽然装傻的确非他所愿,不过每每看见心上人笨手笨脚地照顾自己时,心里还是美得厉害。
思至此处,他再度吻上喻稚青的唇,并且成功用第二个吻哄好了他的阿青。
一百四十二章
与怀抱同样久违的,是商猗的吻。
先前商猗亲他时,小陛下满心都是被欺骗后的震惊和恼怒,光顾得上捶人,倒也没觉得有多旖旎,反而是当下心静以后,感官似乎就变得敏锐起来,男人干燥而温暖的唇缓缓贴近,明明还未吻上,但似乎就能提前感受到那股灼意。
仿佛是怕吓到喻稚青,男人并不急于攻城陷地,而是含住柔软的唇瓣轻轻舔舐,舌尖亦抵上贝齿,耐心吻开防线,慢慢卷着那生涩的舌一同共舞。
不同于以往的狂风骤雨,这个吻极其缠绵缱绻,过长的睫毛眨了又眨,小鹿般灵动的眼瞳中闪过几分慌乱和紧张,可到了最终,那双俊美的眸却还是认命般地慢慢阖下。
竹屋太冷,商猗并没有脱去喻稚青衣物,但不安分的手掌却从宽大的袍底探入,喻稚青因为生病,实在清减太多,喻崖给他的衣衫又大,商猗轻而易举地便抚了进去,先是顺着窄腰诱人的弧线摩挲,随后又略略松开系带,往下探去,直接抚上小陛下大腿。
因为受伤,商猗那双手刚被他包了几层纱布,万没想到这些纱布比男人掌心的粗茧可要磨人许多,小陛下大腿内侧本就细嫩敏感,尽管商猗控制了力道,可被绑着纱布的掌心抚摸,几乎有些发痛,而掺杂在些微痛意之下的,却又是深入骨髓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