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1 / 1)

还好还好,眼前男子高大依旧,肌肉也依旧鼓鼓囊囊,似乎是没瘦什么。

喻稚青刚放下心,也不愿解释自己前几日是生病了,兀自寻了个外出办事的蹩脚借口,便要拉商猗坐下用膳,结果刚牵住对方的手,便发觉不对。

在并不怎么明媚的日光中,男人手上的斑驳血痕却是那样的刺眼。

掌心是无数道划痕和细小伤口,有些伤痕已经结出薄薄的血痂,而有些则依旧鲜血淋漓、翻出皮肉,喻稚青见那些较新的伤口上还扎着竹刺,虽然仍想不明商猗究竟是对着竹屋做了什么才会招致这样重的伤,但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一心只想快点帮他处理。

“这到底是怎么弄的,你那手是专门寻着竹刺去摸的?”小陛下低声斥责,却是拉着商猗坐在一处,不负病时所想,当真是又来给商猗挑那满手的小刺了,而男人像是自知理亏一般,老老实实坐到喻稚青身边,任小陛下如何折腾都不躲闪。

喻稚青看他那双手就心惊,正欲再骂上几句,可想起自己将他“遗弃”了那么多日,又看见仍在渗血的伤痕,那些话却是如何都说不出口了,最终只化成一声重重的叹息。

他侧过头看他,果然又撞入商猗的视线中,男人先前挨了那么一堆数落,此时却还是一双眼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喻稚青,对上视线也不回避,简直像个看见元宝的守财奴,连眼睛都舍不得转一下,眼巴巴望着自己,也不知该说他是没心没肺还是傻得可怜,彼此贴得又近,喻稚青仿佛嗅到病中那股拉他出梦魇的冷香,他知道这正是商猗身上的气息,或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担心着对方,所以梦中都还能梦见这股味道。

小陛下突然想起什么,捻了捻对方衣袖,微凉的指尖贴上灼热肌肤,他分辨着里面的棉絮份量。

他自己才生完病,认为很有必要防止商猗也大病一场喻崖现在可谓是越发难缠,若商猗当真生病,他极度怀疑对方会不给汤药医治。

所以还是别病为好,而且商猗受的伤已经够多了。

喻稚青没有过日子的经验,摸了摸衣衫厚度,感觉还凑合,男人掌心也足够温暖,但总不放心,问道:“会冷吗?”

商猗摇头,却像畏寒一般,突然将喻稚青抱入怀中。

自从被抓以后,他们一直受人监视,除了那两次胆大包天的吻,再没有别的亲昵举动,如今骤然被对方冷香所包裹,喻稚青有些不适应,却没有挣扎,反而安抚似地拍拍男人脊背:“果然还是冷?”

商猗没吭声,只是将喻稚青抱得更紧,整张脸都埋进小陛下怀中。

两人静静相拥一会儿,直到喻稚青想起正事,才试图将赖在他怀中的商猗推开:“等等,你手上的伤还没有”

话音未落,商猗忽然换了一个姿势,将喻稚青抱到自己腿上坐好,乃是一个将人完全圈禁到自己怀中的架势,而与此同时,却又在小陛下面前伸出两只仍血肉模糊的手掌意思很明显,我抱我的,你挑你的,彼此都能成全。

商猗没出事前行事便异于常人,更何况是如今,小陛下哭笑不得,只当商猗是多日不见自己,所以今日才格外粘人,何况私心里,小陛下也有一些眷恋久违的怀抱,于是也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给商猗挑起竹刺。

往日一直受那个高大士兵的监视,不仅无法亲近,许多话也不方便讲,更何况对方还卡着时间,喻稚青又不放心商猗,每次都得捡着最重要的话去叮嘱,今日偶然得了充裕,喻稚青处理完伤口后才发觉姿势的尴尬,后背紧贴着男人胸膛,隔着皮肉都能感觉对方的心跳,一顿一顿的,如刻漏般节奏,亦让人有安心之感,简直要生出几分睡意过去商猗便常常用这个姿势守护着他睡去,喻稚青不知道喻崖的士兵多久回来催促,却闭上了眼,当真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而商猗也只是将人拥得更紧,脑袋轻轻搭在小陛下发顶,嗅到他发间的清香。

而此时的小陛下阖着眸,却是突然开口道:“苗疆的雪虽然不比北方厚重,但冷雨冻在绿叶之上,摘下时冰都还有叶的脉络,这样的琉璃世界,倒也雅致。”

“不过此处没有先前那个营地好,之前那个营地往外二里,有一处山涧瀑布,并不汹涌,高处的水流落下,裂成无处细滴,映着阳光去看好似流沙。”

商猗似乎不明白小陛下为何会说起外面风景,垂首去看,而喻稚青也在此时睁眼瞧他,两人视线再度对上,谁都没有移开,那双宛如惊鸿的眉眼眨了又眨,小陛下轻声说道:“我知晓你每日站在门边,是想看外面风光。你别怕,我到时候再想办法放你出去。”

小陛下也不知男人到底能不能听懂,故作老成地去拍商猗手臂,想要让男人放心,而商猗看向搭在自己臂上的指尖和他的手比起来,喻稚青那腕子简直不盈一握。

可就是这样一双手,却为他努力开辟出一方天地,竟让他在敌营有吃有喝的过了那么多日,连刑都没受过一回,偶尔旁人数落他几句,小陛下也要像会咬人的兔子一般,狠狠报复回去。

喻稚青的“别怕”,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话匣由此打开,小陛下其实很爱说一些狗都不理的傻话,但碍于身份,从小到大,一直都只有和商猗去说,自从被喻崖抓住后,他提心吊胆那么多日,每一句话都要几经斟酌,如今没有旁人,总算有了大说特说的机会。

“我感觉喻崖没有再给我下毒。”

喻稚青知晓商猗听不懂这些,但就好像两人在蒙獗相依为命的旧时,那时他还不确定塞北肯不肯出兵帮自己,一切都只能和商猗商量,如今的商猗虽然听不明白,但他下意识地还是想说给商猗听,乃是某种依赖,仿佛告诉了商猗,自己也就可以下定主意一般:“我注意过了,他每隔三日便会给手下士兵一人一颗赤红色药丸,如果他们不吃,便会皮肤溃烂至死,的确是他说的那样,但喻崖并没有给我喂过类似药丸。我知晓并不是所有药都长那样,但喻崖给我喂的其他药物中,并没有那种必须每隔几天便服用一次的情况,我也曾怀疑过他是下在吃食之中,曾经暗暗和旁人换过食物,或者故意不吃,又或是故意避过哪几种,但实验许多次,身体均未曾有过异样,更何况我曾与喻崖同桌饮食过几次,若饭菜中有药物,岂不是他自己也需要固定服用药物?”

“而且我曾偷偷留意过喻崖制药时的场面,虽然我不认识药材,但多数药材都是普通模样,唯有一味紫红的药草形状独特,喻崖也特别宝贝,从不让人经手那味药材,独自锁在他的卧房,想来那味药材才是控制人心的根本,而士兵们指甲也统一是紫红色......”喻稚青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异样的指尖低声道,“我并没有类似症状。”

小陛下说得入神,没有注意商猗神情,唯是继续往下说道:“不过一切也说不准,药草千万,药理不一,我不能以偏概全,只是想着若喻崖真的对我下药了,为何之前他从不用此来威胁我,而是在你与他对峙之时,才故意说出来威慑,这时机......”

喻稚青越想越投入,认真思索起喻崖下药一事究竟是虚是实,可想来想去,始终没有个结果,收起那一头乱账,转而把心思又落到那个傻乎乎的大块头上:“听说雪还要再下几日,还是得给你寻件更厚的衣衫穿。”

商猗点了点头,又把脑袋搭在喻稚青肩上,喻崖多次嘲讽商猗的痴傻,可喻稚青看商猗如今这幅老实听话的模样,只觉得也挺顺眼,反正自己早早做好了捏着鼻子过的准备,无论如何,只要人还是那个人,就总是好的。

刚那么豁达一想,看见男人那一手的伤,却又豁达不起来了,拧着眉头,要像大哥哥那样教训对方:“还是想不明白这手是怎么弄成这样的,我告诉你,倘若我明日再看见你手掌心有一根竹刺,我就不管你了,让你被刺疼死算了,也不喂你了,最好你活活被大饼子噎死,还有,你以后要”

天子发怒,果然不同凡响,商猗见小陛下又有喋喋不休的趋势,忽然问道:“我已然痴傻,阿青何必还要喜欢我呢。”

小陛下正说到兴头上,没注意到那个许久未曾说话的家伙突然开口,更没注意到对方言语中暗藏的“陷阱”,只是理直气壮地答道:“什么傻不傻,哼,你以为你以前就有多讨人喜欢么!”

话音刚落,喻稚青蓦地反应过来,一脸震惊地看向男人,过了良久,方颤着唇吐出一个“你”字,而商猗眼疾手快,凭借着多年青梅竹马的经验,赶在喻稚青预备骂人的前一瞬,用吻堵住了心上人的唇。

一百四十一章

“小心。”

一双大手稳稳扶住窄腰,男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喻稚青更怒不可遏,先前还被小陛下仔细照料的双手此时被毫不留情地打开,喻稚青气喘吁吁,踉跄着想要起身,结果一个没站稳,依旧跌回商猗怀中。

虽然男人及时用吻堵住了小陛下欲骂出口的话,却没法用一个吻来平息喻稚青的怒火,大概是当真气急,向来脸薄的小陛下竟顾不上羞涩,一边被迫与男人接吻,一边还不忘抽出手来狠锤商猗几下,就连眼眶都有些发红,眸光潋滟下,蓄着一池快要漾出的春水。

拳头落在宽阔脊背,发出沉重的响声,听着确实用了十成的劲儿,谁承想商猗屁事没有,照吻不误,反倒把大病初愈的他本人累得够呛。

喻稚青想从男人怀中挣出,然而男人抱他抱得极紧,他挣扎半天,除了把自己累坏外别无所获,蹙眉狠狠瞪向对方,希望眼神能化成利剑将人戳出窟窿,最后索性学起旧时,在对方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湿暖的鼻息洒在肩上,传来一阵痛意,而男人没有反抗,任由小陛下咬破他的皮肉,反倒将人抱得更紧。

想起自己为这混账担惊受怕那么多天,喻稚青就气不打一处来,说话都颠三倒四:“好,你好得很......这么会演戏,帝京戏班子没请你去做角儿都是他们的损失,居然还装哑巴,装不会吃饭...你怎么不装作被噎死...还故意弄伤手来唬我......”

一直乖巧听骂顺便给小陛下抚背顺气的商猗却在此时低下头,对上青年视线道:“不是故意。”

喻稚青登时竖起眉:“你竟然还狡辩”

话音未落,一直抱着他不肯松开的商猗却突然站起身,喻稚青总算重获自由,结果下一瞬男人便又牵住他的手,往竹屋最靠里的墙壁走去。

喻稚青不明所以,只当男人又想糊弄过去,可惜挣扎不过,只得不情不愿地被他牵去墙边。

但男人走到竹墙边后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留神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认不会有人突然破门而入之后,冲小陛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如那日喻稚青偷偷把小兔剑穗塞给他时的一样想起当时傻乎乎想要哄商猗开心的自己,喻稚青气得又恨不得再揍对方几下。

然而商猗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顾不上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