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1 / 1)

商猗已经不构成威胁,但很显然向来自矜的喻稚青愿意为了一个傻子去向他妥协,他知道喻稚青被他掳走的这些天始终存着高傲和不屑一顾,他需要一个拿捏喻稚青的手段,也很清楚喻稚青那个性,有商猗在,至少他们这位陛下不敢破罐破摔地去寻短见。

喻崖决定马上启程,依旧和喻稚青坐同一辆马车,而原本为他们驾车的商猗却已经连驱车都无法做到,比起沈秋实傻乎乎的聒噪,他更像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懂,只能任人宰割。

男人和小兵们一同走路,喻崖换了那个年长的士兵驭车,而喻稚青也遵守诺言,在相反的道路上留下了之前他给商猗追踪所留的记号。

喻崖这才知晓原来喻稚青一直都在暗中给镇国公他们留下踪迹,怨不得他说怎么他们总是紧跟不放,一路上自然又有许多难听话冒出,小陛下只作充耳不闻,怕自己起冲突后对方会为难商猗。

有了喻稚青的帮助,他们又一路快马加鞭,竟真在天黑之时进入苗疆山地。

喻崖倒是在苗疆安排好了后路,也不知他是怎么和人家说的,有几个苗民在山前接应他们,众人抛下了马车,搬着行囊随苗民步行进入深山的苗寨之中。

商猗一直被几个小兵围住,走在队伍最后面,直到子夜,众人终于到了地方,这才算真正安顿下来,而商猗也被推进一间极小的房中,四面结着蛛网,没有任何家具,唯有墙角摆着一个石槽,看来这里约莫以前用来关牲口的房间。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开了一道天窗用作通风,月光洒了进来。

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商猗仍痴痴地站在原地,连自己坐下都不明了,仿佛能这样站一辈子都未可知。

他也不知自己这样站了多久,门外又响起开锁的声音,简陋的木板门被推开,向来最爱洁净的喻稚青停在门外,似乎也没想到房内如此脏乱,可他也只是停了一瞬,旋即走进房间。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高大魁梧的士兵,寸步不离地跟在喻稚青身后,不像护卫,更像是专程看守喻稚青的。

屋里没燃烛火,好在月华慷慨,姑且能看清彼此面容。小陛下见商猗一直傻站着,索性将人拉到一旁坐下,自己也俯下身,听不出什么语气地说道:“手伸出来。”

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喻稚青这才意识到商猗或许连手是什么都分不清了,抿了抿唇,正想自己去牵,然而商猗却将手递了出来,掌心血肉模糊,是今日挨打时蹭到了地上石子。

他听见喻稚青浅浅吸了一口气,他想收回手,可喻稚青却拉住了他,带着凉意和一点点刺痛的药粉落在掌心。

月光下,青年雪白的肌肤犹如一块美玉,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半垂下的眸连睫毛也被镀了层月华,每眨一下,便好似银翼的蝴蝶振翅,他替他吹去伤口多余的药粉,呼吸的温热似乎比药粉还要灼人。

他忍不住又想要往回收手,喻稚青只当是上药粉刺痛,气势汹汹地说了一句“忍着”,可收手动作却放轻许多。

他飞快地替男人处理完伤势,又从袖中拿出食物送到商猗面前。

喻稚青虽然包扎技术已是突飞猛进,但仍旧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只知道沈秋实最爱贪嘴,总以为商猗也该好吃一些,原以为对方看见吃的总会有所反应,结果商猗没看食物,唯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目光是那样的熟悉,几乎让喻稚青以为他还是那个过去的商猗,可理智告诉他他必须要面对现实,见商猗似乎连吃东西都不懂,决定采用老法子,将食物掰成小块喂到男人嘴里。

商猗乖乖张口吃了,喻稚青其实记得不能喂太快,但始终还是缺乏经验,又怕商猗饿着,不知不觉间又开始往商猗嘴里一同乱塞。

商猗这点倒是没变,还是老样子,哪怕噎死,也要咽下喻稚青喂的东西,还是小陛下注意到商猗脸色都有些变了,才停了下来。

“吃慢点。”他替他拍着背,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自责。

商猗似乎也听出了他的惭愧,没说话,只是默默又张开了嘴,仿佛是在示意他继续喂。

喻稚青感觉这样的商猗有些像嗷嗷待哺的雏鸟,好气又好笑,原本的不安和自责却退去许多,他这次慢慢喂着男人食物,忽然极小声地说道:

“让你逃你不逃,这下好了,变笨蛋了吧。”

明明是埋怨的话,可喻稚青的语气和动作却都没有责怪的意思,向来别扭的小陛下坦率地迎上了商猗始终注视着他的视线,甚至难得幼稚的像小时候那般,冲他眨了眨眼。

别怕。

他张了张嘴,无声地呢喃出两个字,尽管他不知晓商猗还读不读得出唇语。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商猗突然伸手,喻稚青因没什么经验,只能拿对沈秋实的旧习来对待商猗,还以为对方还想要吃的,便道:“没有了,你若是饿,我明日再多给你带一些来。”

小陛下装出一派轻松,全然不提今日他为了拿吃食和药物给商猗,足足从喻崖那儿周旋快半个时辰的事。

可商猗似乎不是要吃的,裹着纱布的00-08-56手落在小陛下鬓边,很无意地将一缕碎发别到他耳后。

喻稚青只当商猗是无意之举,想起男人喜欢将花簪在他鬓边的过去,又想起今日两人以为要分别时的遗憾。

他忽然轻轻问道:“你喜欢什么花?”

然而刚一问完,他自己却又先摇了摇头,他知道现在的商猗或许无法理解自己的问题,不想为难对方,又忆起喻崖今日的话,真正的商猗已经永远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了。

一旦想起这件事,心中果然还是......有所遗憾。

喻稚青垂下眸,只是让商猗躺好,解了自己的外衫覆在对方身上,意识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给商猗披衣服。养尊处优的小陛下从未有过照顾人的经验,但他却有最好的学习对象,商猗付出过的一切都被某人看在眼里,然后再笨拙、却又尽心竭力地反馈给他。

一直站在喻稚青身后的士兵突然说已经到了时间,让喻稚青马上跟他离去。

喻稚青起身时从男人眼中读出了不放心的神情,他终于发现商猗和沈秋实的那种“傻”显然是有很大差别,只当对方一切都是小孩子式的,以为他是独处害怕,学着旧时商猗安慰自己时那样揉了揉对方发顶。

高大士兵失了耐性,厉声催促起来,话里话外满是威胁,一直没什么动作的商猗忽然坐起了身,可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那个过去被沈秋实看见自己摔倒便要辗转反侧许多夜睡不着的小陛下,却顶着那不干不净的叫骂,在男人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商猗,别怕。”

他终是将那两个字说出了口,就如商猗对他说的每一次那样。

作者的话:我也很喜欢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情节,感觉很像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在寒风中依偎取暖嘿嘿

一百三十八章

翌日清晨,喻稚青果然带着更多的食物出现在商猗面前。

商猗不知是一夜没睡还是醒得早,喻稚青进来时他已起身,但手上仍握着小陛下昨日披他身上的衣衫,小心翼翼地捧在怀中,而喻稚青进来后,那双眼更是目不转睛,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或许正是男人爱注视自己这点一直未变,喻稚青总感觉商猗并未被药效影响,还是过去的那个家伙,可他也深知,这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妄想。

他并非讨厌现在的商猗,只是对方那恍若故人的眼神总叫他心酸。

见他走近,商猗站了起来,反而是小陛下轻轻按着商猗,让他在地上坐好:“你身上有伤,别乱动。”

说完,喻稚青似乎忘了自己的洁癖,也不嫌脏地坐到商猗身旁,仍是让商猗把手伸出来。

男人依言照做,小陛下飞快检查了他的伤势,昨日各处都上过药,虽没有马上见好,却也没恶化的迹象。他垂下眸,正想替男人重新换条绷带,然而商猗却突然伸出手,也有样学样地对小陛下左看看西碰碰,喻稚青原先不解,直到商猗的手触上被喻崖昨日掌掴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