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都能看见人卖花了。
一个年轻女人背着孩子,面前的车上是几束沉红的花。
李真真觉得那花有点眼熟。
走近一看,果然与她被沈确下药那晩,灯汐枝拿在手里的花很像。
当时她踉踉跄跄地推开行宫大门。
就看见灯汐枝倚靠在棋盘前,眼帘始终垂着,睫毛在烛光中投下细碎的影,修长指节笼着一束红色的花。
他穿衣一向素净,很少拿这么艳丽的东西,所以李真真印象深刻。
之后屋里的陶罐中,每天他都会换上一捧新鲜的。
“花怎么卖?”李真真问。
那妇人看了一眼李真真简朴的穿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花采摘极难,只有悬崖峭壁上才能得那么一两枝,放在屋内还可安神,我家那口子为了摘这些花,腿都摔断了,所以价格也不便宜,您看”
贵还难摘。
那灯汐枝是怎么采到的?
李真真从口袋拿出一枚金子:“你看着能拿几枝。”
这枚金子是她方才和张雷思借的,本来是为给男主还房贷准备。
但是现在算了。
再怎么说也算男主迁新居,就当恭贺他乔迁之喜。
“好嘞。”那妇人喜笑颜开地称了称李真真递过来的金子,然后递给了李真真一枝花。
李真真:“”
这可是她一个月的房贷啊。
就只值一枝?
“姑娘可是要成亲了,为新房添置?”妇人一边手上麻利地打包,一边笑道:"这花虽红,却名‘慕雪‘,只因它只在极寒之地生长,无雪便无花。”
“听闻当年太清仙尊的尊父与慈母结为道侣时,便是用此花装点仙殿,寓意极好,姑娘得此吉物,也定能与良人白首同心,琴瑟和鸣。”
李真真有些古怪地接过花。
不知道这花的寓意还好,知道了以后就不由得她不多想。
她被沈确下药当晚,灯汐枝刚好采摘了一束他父母的结婚专用花?
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但是仔细想想,这个巧合乍一看细思恐极,实际却推敲不过去。
那天她逃出来后,一开始只想街上随便拉一个人解决。
会回头找灯汐枝帮忙,完全是因为她的马走岔了路,下意识走回之前帮她养马的小旅馆。
那旅馆生意也差,大半夜竟然一个住店的都没有。
店小二已有娘子,她下不了手。
旅馆老板虽独身却是个年迈老头,已经起不来。
她一下找不到合适的人,又被药性折磨得实在熬不下去。
这才想起灯汐枝的血说不定可以帮她治愈。
灯汐枝又怎么可能猜到,她会临时起意,半途变道。
而且马是她自己救的。
帮忙养马的旅馆也是她自己挑的。
总不能这些巧合,都是已经失势的男主一手遮天安排好的吧?
李真真把一闪而过的怀疑抛到脑后,带着花回到了男主家。
刚走进门,她还以为自己回错了地方。
这间宅子虽然外观上还行,但是因为没有布置,里面多少有点家徒四壁的感觉。
可她不过出门了十几个小时。
再回来,毛坯房竟然已经变成了精装房。
李真真退出去又看了一眼大门。
青灰色的院墙外还残留着未化的薄霜,上面有她出门时踏出来的几个脚印。
确实是她买的没错。
可几个时辰前还空荡冷清的宅子,此刻暖意混着茶香扑面而来,青砖墁地,竹影如墨,檐下悬着的几盏素色灯烛已然亮起,映得阶前积雪泛着橘色的光。
正厅的雕花窗半敞着,远处山峦覆雪,在暮色中勾勒出淡青色的轮廓。
而屋内炭火正暖,乌木棋盘摆在临窗的位置,残局未收,黑白子间散落着三两片竹叶,像是谁随手拂过,又搁下了。
棋盘旁的小炉上煨着骨头汤,热气袅袅浮起,模糊了窗外的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