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雷思教育她:“你别听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也是要读书的。”
“和女不女子无关,我们渔户之身,干的是力气活,饱一顿饥一顿,连明天的饭都不知道在哪里,每天洗衣做饭已足够辛苦,知道太多只会令我痛苦。”
翁小南断然拒绝:“我虽然年纪小,也见过村里的夫子,娘说他便是因为懂得太多,却只能困在这个小山村,又不愿意变得与村里人一样,才会痛苦到无法活下去,只能投水自尽我才不要成为这个夫子,我要活下去,我不读书。”
张雷思不说话了。
他先是有些若有所思,随后便有些消沉地蹲了下来。
李真真低头看着她:“这话真是你母亲说的?”
“什么你母亲,那也是你的母亲,你还是不是个人了!”翁小南失望地看着她:“母亲原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与爹私奔才来到咱们村里,小时候她也读书的你连这些都忘了吗?”
李真真与渔女的母亲没见过几面。
只记得她是一个泼妇,天天歇斯底里地逼她嫁给葛六,歇斯底里地恨她不补贴娘家连她的长相都记不清了。
所以是因为活得太痛苦了。
才只能让自己变得和周围一样吗?
李真真太困了,懒得管这些事,朝自己的屋走去:“你爱学不学,但是不管你学不学,做饭都得做他的一份。”
翁小南又想骂人了:“你!”
[98]第七十二个人
李真真垂下眼:“你手指着谁呢?”
翁小南气坏了,姐姐竟然连娘的事都忘了,可见正如爹娘说的,这个姐姐就是个心里不记着家里好,有钱也不知道贴补娘家的白眼狼!
一瞬间气愤甚至盖过了对李真真的恐惧:“指的就是你,怎么了?你自私、不孝、忤逆,不过出去半年便将家人忘得一干二净,枉爹娘生你养你”
李真真挑了挑眉。
“好了好了。”谢恩走过来,推着翁小南往屋里走,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父母要配为父母才堪论回报,有些事不知全貌,不可妄下定论你姐姐很累了,让她休息一下。”
青衣款款的公子将吵闹不休的小女孩带走了。
李真真没看错,这个男公关真的很适合带小孩。
“我听着都受不了,你是怎么忍下来的。”张雷思生在桌边坐下。
他很少对小孩有敌意,但面对翁小南,也经常觉得脑子被吵得嗡嗡响。
“反正渔女妹妹这个角色在原文里已经死了,我们也不缺做饭的,干嘛非得留着她。她对你敌意这么重,又实在不可理喻,要我说干脆把她送走算了。”
李真真:“她哪里不可理喻了。”
张雷思一想起来就生气:“你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摊上渔女那样把自己的女儿敲鼓吸髓的父母兄长,不赶紧跑,难道留着过年?她自己不觉醒就算了,还骂你自私不孝,这都不是迂腐了,这是落后不开化!天天要赖着你养她,这三观也太扭曲了!”
李真真喝了一晚上酒,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上次说,你是第七区的人?”
张雷思:“对啊。”
李真真:“那就是了,第一区的人,也是这么看你的。”
张雷思一下怔住。
“从翁小北的角度来说,她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因为这里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按无患岛的律法,忤逆父母可以被处死,你原主的父母当年想要把你卖作菜人,你明知去了就会被肢解,也只能乖乖跟着他们到菜人市,你的行为其实和她并没有什么两样,但一转头,你吃饱了,又觉得自己高于她,甚至可以点评她了。”
“至于她道德绑架我翁小北今年七岁,没有姐姐养必死无疑,她用尽一切手段与我捆绑,对她来说不属于道德问题,而是生存问题。”
“但是因为你站的比她高,你不会饿死,才会下意识用落后不开化来概括她。”
剥夺了他们的一切,让他们落入非生即死的境地,却不许他们争夺,连耍点自保的心眼都是罪过。
拿走他们的食物,毁去他们的教育,让他们互相争斗自我消耗,还要他们出淤泥而不染。
怎么不上天呢。
但李真真没把话说的这么明白。
毕竟剥削这个世道的是修真者和贵族,又不是张雷思,愤世嫉俗毫无意义。
李真真顿了顿:“而且为什么要把人送走?翁小北煮面条这么好吃,她走了你煮吗。”
张雷思本来已经被李真真说的开始动摇了,结果又被她一句话拉回了现实。
所以讲了这么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翁小北煮的面条好吃吧!
要是她煮的面条不好吃,难道你会看她一眼!
张雷思忍无可忍:“还有什么翁小北她叫翁小南!”
李真真吃完面回里屋休息了片刻,醒来时已是午后。
她随意擦了一把脸,走到屋后。
现在不过下午两三点,竹林缝隙间星星点点垂落下阳光。
李真真站了一会儿,刚想去喂马,然后出门,就听见男主房间里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痛声。
李真真:“”
那声音似喘非喘,似哭非哭,压得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