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病房的门被轻轻关上，康敏染着些许哀伤的眸子瞬时闪过厉光，她侧身瞥向陆言琛。

陆言琛的麻醉还没过，估计下午才能醒来，但潜意识肯定存在的。

康敏居高临下地打量陆言琛，眼神宛若自万物复苏的春天过渡到萧条的秋季再到凛冽寒冬，她轻声一笑：“真是不公平，都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没死，贱种的命就特别硬吗？”

优雅地踱了两步，康敏幽幽道：“既然你已经查到康家身上，我索性都告诉你。”

陆言琛仍无知无觉，棱角分明的脸被病痛折磨更显凌厉，俊逸眉宇间的风采依然魅惑。

康敏的视线阴冷地落在陆言琛英挺的五官，淡色的唇勾勒冷笑。

陆言琛的外貌的确有些酷似宋月秋。

宋氏一族的子女长相都很出挑，尤其是女性特别貌美。

这样一个血脉肮脏的野种，她当成亲儿子养了十八年。

十八年，她连自己儿子都认错！

尽管她更偏爱幼子，然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从未真的疏忽陆言琛太多。

哪怕他没监护好陆崇远导致他坠崖身亡，她对陆言琛虽有怨怼，最终还是原谅了他。

若非陆言琛遭遇绑架，她无意中偷听到陆振齐跟宋月秋的私语，恐怕至今都被蒙鼓里！

“你不是我亲儿子，你是陆振齐与宋月秋生的孽种。”就这么一句，康敏便倏然红了眼睛，她深深呼吸，强行压抑多年的恨意尽数泄闸：“我的大儿子早夭被你不知羞耻的父母偷走换成你，我的小儿子又被你害死，我恨透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陆家人！”

陆言琛没丝毫反应，心电监测仪的线条起伏很正常。

康敏从仪器上冷冷转开目光，沉默一会儿，往前走两步，倏忽神色莫测地笑了：“从小到大，你就比崇远优秀，族亲们赏识你，我起初也引以为傲，但那份骄傲在撞破你真实身份之后，就变成了对我的凌迟！我的崇远连大学都没来得及念就不幸殒命，你却有自己的锦绣前程，还能成为家主，天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

“陆振齐也讨厌你，要不是崇远没了，你能独享陆家这么好的资源吗？”康敏眼底幽光闪烁，那些久远的记忆骤然袭上脑海，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撕裂：“我日夜都在地狱煎熬，含辛茹苦生养的儿子，一个被你父母调换，一个因你而死，却还要逢场作戏地迎合你们，你们没人能体会我有多痛苦！太恨了……每次看到你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起崇远。”

“他们都赞你是天之骄子，那么，假若你这个所谓的天之骄子身上蒙了再也洗不干净的污点又会怎样？你还有脸待在香江吗？陆家还会容忍道德败坏的你吗？”

仇恨是吞噬人性的魔鬼，当那个极尽恶毒的主意浮现心田，康敏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想的。

她也算长于名门，虽然自命清高，却不曾伤害过什么人，更何况是用那般龌龊的手段。

为此，康敏一度挣扎于咫尺的善恶间，她不断回忆陆言琛儿时的模样，拼命压制自己的恶念。

可偏偏，陆言琛出国以后的优异及宋月秋的不知廉耻变成持续激增康敏怨恨的催化剂。

有些坏事只要开了头，实际上，也不必背负太大的罪恶感，潜意识总会为自己找理由淡化。

康敏顿了顿，嘴角随即扬上一抹古怪的笑意：“你那一年从国外回来给陆振齐过生日，我故意制造机会让你发现他们的奸情，我猜到你肯定会承受不住打击去发泄怨愤，一直安排人悄悄在后面跟着你，你的一举一动我了若指掌，包括那间酒吧，也包括……孟雯萱。”

435：夺命一击

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康敏移目瞥向检测仪。

果不其然，原先规律的曲线有了些微变化。

陆言琛依然闭着眼，面色却更为苍白，他赤着上半身，绷带裹住腹部以及胸部的刀口。

“孟雯萱救了你，是赋予你重生的恩人，你甚至愿意拿自己的婚姻去报答她，可如果她帮着我把你一起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呢？你还会那么感激她吗？陆言琛，所谓的捅刀子，就该往对方最柔软最无法接受的地方狠狠扎下去，那才是最致命的。”

康敏的眼中闪过一抹猩红的光，从容自如地坐在床沿，瞥了眼睫毛翕动开始与麻药对抗的陆言琛，漫不经心开口：“你撑着点，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告诉你。其实你比我想的厉害，仅凭一场抢劫案就怀疑到康家头上，其中一个的确有HS背景，不过当你真把孟雯萱和我联系到一起时大概很震惊，设身处地，我要是你，也想不到孟雯萱那么早就做了我手里的棋子。”

回想往事，康敏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得满是血痕。

她阴柔地笑笑，向陆言琛讲述起七年前的阴谋，语调低缓，毫无愧疚。

康敏用把柄威胁孟雯萱，哪怕她不知康敏的身份，也只能乖乖配合。

那帮人是康家物色的，叫“蓝雪”的药也是康家从国外秘密购买而来。

本来打算事情成功后给陆言琛全都服下，结果计划被秦浅破坏，根本没喂完。

孟雯萱又趁火打劫取秦浅而代之。

孟雯萱也不是省油的灯，在配合康敏算计陆言琛失败之后，竟然还想在他身上榨一笔人情。

如果没秦浅那档子事，陆家如今的少夫人就是孟雯萱。

康敏是准备再做第二次的，可孟雯萱很快出事了。

陆言琛回国的次数越来越少，警觉性也越来越强，她找不到空子下手。

原本以为再没时机折磨陆言琛，只能从些小事上给他添堵，所以处处加深他对秦浅的不满，没成想，陆言琛反而被秦浅迷得神魂颠倒，更没想到的是，孟雯萱醒了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康敏威逼孟雯萱介入陆言琛的婚姻，虽然孟雯萱没起多大的作用，但她总算在秦浅与陆言琛之间划下了不可修复的一刀。

“被自己的救命恩人出卖差点经历那种事，已经很悲惨，现在再因为这种女人搞得自己妻离女散，是不是就更凄惨更痛苦了？一连两次在同一个坑摔倒，想想就觉得可笑。”

康敏轻声细语地娓娓道来，兀自露出笑，病房里回荡着她畅快愉悦的笑声。

她以前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狠毒，可能是真的太恨，她甚至都放弃了离婚的念头，偏生就要留在陆家搞得他们鸡犬不宁寝食难安。

床上的陆言琛忽然变得呼吸急促，氧气罩内氤氲水汽，尔后，粗重的呼吸滞涩在鼻腔。

康敏冷漠地侧眸看向床头柜上的检测仪，勾唇，哂笑出声，凌锐的嘲讽溢散，能冻结空气。

“不过陆言琛，你第一次摔倒，有秦浅救你帮你爬上来，这一次却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惨白灯光刺穿陆言琛单薄的眼皮。

昏迷中的他眼球不安地转动，气息再次急喘，表情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