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请。”
周俨没动。
她再?度唤他“兄长”,弦外之音不必言明他也懂了,他想?此时此刻他是该说点什?么的,可说些什?么呢?
有清透月色悬在窗外,隔着窗纸朦朦胧胧映进?来,既不清晰也不明亮,冷冷清清地像是在嘲笑他看吧,你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得不到,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周俨保持着思考的姿势,抬手拿过她方才递过来的茶盏。
瓷盏透着冷,顺着掌心寒至心底,连入口的茶水是温还是冷他都没能感知出来,片刻后他敛眸,身子往后栽了下,手中的茶盏滚落至地面,发出清脆的磕碰声,盏中茶水翻洒在地。
祝琬本来还在准备着应对他的说辞,等着他开口,结果这人不声不响喝了口茶便晕了过去,把她也吓了一跳。她起身来到他近前狐疑地打量他。
这人晕得未免也太是时候了。
可是这一看,便瞧出他面色惨白,唇无血色,她伸手探了探,只?是这会她的手也冰凉,触到他的一瞬间只?觉出暖意,下意识地,她又?往他颈边伸了伸。
……好温暖。
她抿着唇恋恋不舍收回手。
他是不是在发热?她手太冷有点感觉不出来,但这个时辰了,也不太方便叫人,若讓人知道他此时竟在她房间里反而徒增麻烦。
她坐到他身边,看着这个无知无觉又?静悄悄的人,理智告诉她,周俨不是那?样的人,他纵然冷淡寡言,可从来不会与?人虚与?委蛇,连面子上?圆融些他都做不到,怎么可能在她这里耍无赖呢。
更况且他身上?又?有伤未曾痊愈,这些日子还来回奔波,他自己事情又?很多,大抵也没能好好休息过,撑不住实在是合情合理。
可她就是觉着哪里不大对劲。
明明这人进?来时瞧着一副精神头很足的样子,晚间往国公府走时还有心力和她拌嘴,怎么说点正事便说晕就晕了?
她凑近他脸庞紧紧盯着他。
他眉头拧着,双目阖紧,唇齿紧闭,很好,很正常,看着就像是晕倒的人该有的样子。于?是祝琬靠坐在他身边,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不希望他真的听到一般慢慢开口:
“总归方才那?盏茶你也算是喝下了,往后便只?作兄妹罢。”
“今日往后,我会牢牢记得,周俨已经死了,活着的是陈毓,陈毓所谋为何、是死是活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明日便会回京,外祖父会安排人手护送我,等你醒了,你便回禹州城去,不必再?往定州来了。”
她本是想?刺激他两句试探他,可话一出口,便也成?了真心话,到这会她也不太在意他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昏过去了,总归死不了,她这里也不会有外人贸贸然闯进?来,等他醒了总会走的。
祝琬从另一边拿过毯子,想?搭在他身上?,一抬眼便对上?他幽沉的眸光,祝琬怔了下,也并没有很意外,正要起身,便被他攥住手腕,拉近后圈她在身前。
她人被帶得半扑在他身上?,脸颊蹭到他耳边,正要抬起头,又?被他扣住后脑。
“就抱一会。”
他低声呢喃着,像是提出要求,又?像只?是请求。
可她已经在他怀中了,并没有拒绝的余地,祝琬思索了片刻后,也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她其?实并不讨厌。
于?是她将头抵上?他肩膀,将自己冰凉的手伸进?他怀中,下一刻他握上?她的手,他的手也有点冷,不似他身上?那?般温暖,他单手拢着她两只?手,捻着她的指根,另一手从自己肩上?抬起她的脸,目光从她眉眼流连至唇瓣,再?抬眼望她时,他眼底的强势和掠夺几乎敛不住。他将她手背贴至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盯着她问?道,“只?作兄妹?”
祝琬手背被他弄得有点痒,但仍是倔强地说道:“只?作兄妹。”
周俨让她躺在自己臂弯,微微侧起身,一寸寸靠近,气息交错间,唇与?唇之间只?余寸许的空隙,见她仍用那?双水莹莹的眸子看着自己,他俯身咬了下她的唇瓣,“也好。那?妹妹,闭上?眼。”
也不待她回答,他已然探入她唇齿。
只?是一个吻罢了,辗转,交错,勾勾缠缠,这些她都经历过的,祝琬闭上?眼。哪怕明知道自己刚刚说过那?样的话,可方才他试探着靠近她时,她还是没有推开他。
不仅不想?推开他,她甚至还在期待。
她还是喜歡他此时的样子的。
喜歡他为她撕掉平日里那?副冷淡皮囊,看他情动,看他失态,看他同她分开时眼尾带着和她同样的水色,直勾勾盯着她,沉声唤她的名字。
不,这次他没有唤她“琬琬”,他喊得是“妹妹”……
祝琬微带喘息地别开脸,又?被他扳回来朝向他,他气息早已全乱了,犹在一下下地吻她。
“为什?么不对我提要求……为什?么不要我跟着你一起回京……”
“琬琬,为什?么不要我。”他咬她唇,含含混混地问?着,甚至让她听出几分委屈。
让她想?到一些失落又?难过的……类似小动物的眼神,一些绝不该出现在周俨眼底的神色。
周俨盯着她有些失神的眼,不着痕迹地弯起唇角,复而俯身吸吻她颈侧的软肉,又?在她耳边低声耳语,“只?要你跟我说,说你想?要我留在你身边,说你喜欢我,说你只?想?要我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又?在欺负她,又?在做卑劣的事情了,可他太想?听了,他从未如此时一般,身体中好似有一口枯井,怎么也填不满,无论汲取多少都觉得不满足,他只?是,只?是想?听她哄自己两句,这怎么能是欺负她呢。
如果她开口,他什?么都可以答应她,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什?么都愿意抛开。
吻她的时候,他心中迷迷乱乱地想?着。
祝琬被他缠得思绪都迟滞了,她几乎就要顺着他开口。他自己要求的,他自己愿意的,是他自己说得想?要留在她身边,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下意识去回吻他,手也反握着他的腕,她的回应大抵令他很是欢喜,紧紧贴靠在一起的身躯亦能感受到他的渴求。
可是,不对。
为什?么她明明在回应他,她心里愈发觉得空落落的。
只?要她说,他就会留下?
祝琬推开他猛地坐起身,手抚上?自己的脸,慢慢平复自己急促的喘息,她没有回头看他,他也没有追过来,子夜时分,她房间中静悄悄的,像是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