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1 / 1)

“……”

祝琬竟被他的话堵得哑口。

片刻后,她凑近他,相隔不过寸許的距离,他能看到她眼底好像有一轮小小的月亮,摇摇坠坠映进?他心底,良久,她輕轻啄他的唇角。

“那?好吧,‘既没交情又?无情谊’,那?看来似乎有些话也没必要说了,否则交浅言深就不好了。”

她声音轻细,一字一字飘过来,周俨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半晌后漂亮狭长的眼微微眯起,朝她靠近几分,“但是琬琬,我还是想?不通。”

他扳着她颌尖,眸中的焦点从她的眼流转至她的唇,俯身贴过来时,祝琬下意识闭了眼,可什?么都有,唇上?只?有离得极近的、若触若离的温度和呼吸。

灼热的、试探的,有侵略性,却并不是一个吻。

他的声音低低响在她上?方,“其?他对你而言‘既没交情又?无情谊’的朋友这样靠近你时,你也会闭上?眼嗎?”

祝琬后知后覺地睁开眼,望着他尚且有些发懵,周俨却已经退开一步的距离,看似一身清淡地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她快走两步跟了上?去,“‘既没交情又?无情谊’的朋友確实有很多,但靠过来我会闭上?眼睛的,只?有你一个。”

说完她倾身看他,片刻后收回目光,牵上?他的手,“你在笑,我看到了。”

方才她看他时,他唇畔勾着弧度,察覺到她目光的瞬间又?抿去,可她还是看到了,她捏他手指,轻轻揉他指根,“你是不是还想?听我说好听的话哄你?”

“你其?实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假装不高?兴的。”

“……”

周俨难得无言,且此时此刻,他心头竟又?多出几分踌躇,在她望过来的目光中,他竟然感覺到局促。

她说他是在假装不高?兴。

那?若是他真的有不满,真的介怀她在意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她会不会覺得自己太过……无理取闹?

他将她手握紧。“不是。”

“不是只?想听你哄我。”他低声说着,夜风吹散他的话音。

“你觉得我对秦映霜太宽容?可是当?日你以陈毓的身份蒙骗我,我也没真的把你怎么样。”若他当?时站在她的角度稍稍替她想?想?,便知道她心中有多少难堪的情绪,可她终归也没怪他。

“至于?秦映霜,我从始至终没对太子动过心思,她要争要抢,苦果也是她自己受,更何况,若非她当?日之举,我如今说不定已经嫁进东宫,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了,我又?为何要怪她?”

祝琬叹气,“她只?是被家?族禁锢住了,走到今日几乎已经是到了死路绝路了,可是該死的人不應是棋盘上?被操控着的棋子,我想?帮帮她,若她能掀翻这局棋,于?你也不是全无好处的呀。”

周俨难得无言。

于他而言自然是局面越乱越好,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对极了,可他就是不满足她的怜悯、她的不忍、她的注视,应該都属于?他一个人,他如今只?得了十之七八,秦映霜什?么都没做,却能分去其中的一分两分。

可他也知道,这是他的劣性,是要藏于心里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若说出口便显得太计较了,他沉默地走,下意识地便想?抓住些什?么,于?是他将她的手指牢牢扣进掌中。

她亦反握住他的,走在他身側,月照双影,一时无言。

回到国公府,祝琬来到外公的书房,坐下吃了盞茶,听着侍从回禀审讯秦映霜得来的口供。她没有过问?国公府如何审讯、如何判断供词的真假,纵然她心有不忍,却也明白这不是該感情用事的时候。

确实如她所料,秦映霜此行正是朝着国公府来的,她顶着太子妃的身份,若是出事在这邊,届时便顺理成?章地成?为其?他势力发挥的由头。

秦映霜若是死在定州,外公一家?纵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更何况,据秦映霜的供述,那?些人是要她以受辱后自尽的名义?给?外公泼脏水,这种事宣扬出去,没有人会在意事实到底如何,反而会越传越逼真,最?后落下一身的污名。

和外公谈过后,祝琬回到自己房中,讓跟着的人都退下,而后将房中侍候的小丫头也打发出去,四下静谧之时,她起身来到窗檐旁,将窗扉轻轻推开,她也没出声,只?安安静静坐到旁边等。

片刻后,轻飘飘的人影闪进?屋中,周俨直到落地都没发出什?么声音,夜风吹袭,他皱着眉关上?窗。他的动作太熟稔,饶是祝琬确是有意在等他,这会也觉着不大自在。她心中明明坦坦荡荡,此刻看着他这般,反而有了几分鬼祟的感觉。

祝琬端起茶盞啜饮,看似随意地问?道:“你去见过外祖父了嗎?”

周俨点点头,他看破她此刻心中的踯躅,率先开口,径直说道:

“我去曲州。”

太子现今在曲州卫王处,此番秦映霜来定州,背后也是有卫王的手笔,那?边清楚皇室对自己家?族的忌惮,故意给?皇室递刀子,若秦映霜此番诬陷事成?,皇室必然会将此事坐实,继续削弱国公府和爹爹一脉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祝琬看着周俨,他面上?透出几分疲惫,似是这阵子都没太休息好,瞧着讓人有些心软,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

“你去曲州做什?么呢?”她轻声问?。

也不等他答,她继续道:“去曲州,杀了卫王,杀了太子,杀回京城?”

“……”周俨唇微动,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难道不知道秦映霜的这些事,你就不去曲州了吗?”

“这些事本来就是你要做的,与?我、与?祝氏和陈氏又?有什?么干系呢?”

“我不打算劝说你不要去做,同样,你也不该来干涉我的。”祝琬看着他慢慢道。

这些话在她心中酝酿許久,自从知道陈毓就是周俨之后,她就时不时想?起这些。

陈毓不过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路人,诚然他确实在自己心中留下些许痕迹,但彼时的她也从未想?过以后。可他不只?是陈毓,他还是周俨,周俨与?她、与?她的家?族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若他执意要与?朝廷为敌,祝氏陈氏上?百口人决不能被动地被他牵着走。

外祖父也赞同她的想?法,明日国公府便会放出消息,秦映霜已死,届时曲州那?边定然会有所行动,祝琬会帶着扮做自己侍女的秦映霜提前回京,卫王控制太子,与?秦氏合谋设计陷害外祖父,秦映霜是关键的证人,只?要她将活着的秦映霜帶回京,便是皇家?再?如何忌惮外公在军中的威势,也没法落井下石,總还是要顾着皇室颜面的。

祝琬看着另一侧的周俨,他皱着眉,一副沉思的模样,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是在想?要怎么劝住她吗?他应该知道,他是劝不住她的。

她眸光落在手中见空的茶盞,不知道是不是被下面的人不注意摔落过,茶盞底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又?或者也没人摔过,这种釉质脆弱无比,便是精心捧着养着护着,它一样也是会开裂的。

就像自己和他之间脆弱的关系,重逢以来,他鲜少提及他要做的事,她也不愿多言双方的立场,相聚在一起的时候,她總是想?着活在当?下就好了,何必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讨论出是非对错的事情,惹得他不高?兴,自己也不痛快。

但今晚从外公那?里往回走的时候,她就想?清楚了,有些话势必是要同他说清楚的。

祝琬想?了想?,从旁拿过另一只?茶盏,这会她房中的茶水已是有些冷了的,不过她也没在意,倒了一盏,拿到周俨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