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1)

不要打人,不要打周棋,别打我弟弟。

被撕碎的纸片伴着尘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周童努力扭头想看周棋,却只能看到一张腻滑的宣纸上有一道红色的印泥,熟悉的他好像在哪见过。可他只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回忆就被人从床上架起来,架他的人不稳,摇晃的他想吐,可又觉得昏沉,他被拖出门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句痛彻心扉的怒吼:“周童!”

周童没力气回头,他觉得自己好像浑浑噩噩做了一个梦,一个被自己亲弟弟侵犯囚禁后又被坏人抓走的梦。

五十八

凄美地58

已经被栓在床柱边上四天的韩可宁,一脚踢翻了旁边的雕木凳子,门外战战兢兢的下人立刻出声询问:“二少爷,有什么吩咐?”

韩可宁坐在床边上,他在军统学了这么久,结果那天刚气势汹汹的问完他哥,韩可遇站起来拍拍韩可宁的肩膀让他冷静,然后韩可宁就被人捏着动脉一个狠劲截断血流给捏晕了,等他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的衣服换一套不说,连缠在头发丝里的铁丝都被薅走了,他现在还觉得自己头上秃了一块。

今天又隔着屏幕一个电话吓走了那些走狗,可但凡他能动,那群傻逼哪能这么好的从正门滚去,他郁闷的不行可又只能先咽下这口气:“告诉你们族长,说我想明白了。”

韩可遇来的时候,比上次还是肉眼可见的疲惫,韩可宁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都挥挥手:“你怎么又开始抽这么多的烟?”

韩可遇瞥了他一眼,吩咐人开窗通风,这些都是他的人,也不怕话被人听了去:“那批货又出了问题,到现在为止也没送出去,拖的越久越不利。”而且坊间又传出来一些传闻,韩可遇分了神派人去处理这些事,如今又被人找上来门,虽然被打发了一次,但保不准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南家这次是被逼急了眼,拖着全族明晃晃成了狗腿子,连表面上的和平也不维持了。

他最近确实被逼的紧了点,但好在还在掌控中。

他拿晨露水浸了手,拿了一片方巾细细擦着水珠:“说吧,你想好什么了。”韩可宁却在思考些什么:“兄长,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从前那些货从林涧玉手里没有送不出去的,为何这次参与的人少了,事情更隐蔽了,唯独加了个顾声昀,反而麻烦更多了。”

韩可遇拿着布的手一顿:“这事你别管,我心里有数。”他仔细看着韩可宁的反应,倒是没瞧出来什么蛛丝马迹,韩可宁白眼一翻,他现在可是不跟他演什么兄友弟恭了:“那你和我说这些事做什么。”

韩可遇没拿是你问的堵他,倒是直切问题中心:“你的任务和这批货也有关,给你点消息,也让你安心在家老老实实呆着。”

韩可宁直接急了,他比小孩子还闹脾气,又踢了一下凳子:“我要去参加任务,我不想在家呆着。”

韩可遇的脾气很好,在韩可宁的记忆里他从没见过韩可遇生气,作出多大的祸都没有过,可今天,韩可遇直接把手里的方巾砸进了盆里,盆里的水哗啦就倾斜着流了出去,铜盆也在地上砸出了惊雷般的轰鸣。

门内门外的人连呼吸都屏住了,只听见韩可遇难得高嗓门的对着韩可宁说,说到后面简直是用吼的:“我让你去上学,默许你投靠军统,是为了我们韩家能各自有退路,不是她妈的让你上战场去送死的!”

韩可宁也是第一次敢顶着韩可遇的火冲上去:“我是去前线打仗,是要拿军功回来光宗耀祖的,怎么是去送死!”

韩可遇和他一般站着,眸子投过来的时候却黑沉凌厉如刀,气势就跟着立刻压迫了过来:“你和南静波同一所学校,同一个教练,我不信他能看清的局势,你看不清。”韩可宁那副插科打诨的痞子样也收了起来,他长年在军队里的骨子的劲也跟着出来了,他站的笔直,看着他如父的兄长回答:“那是他消极主义,自甘堕落,我不一样。我相信我们终将有出路。”

韩可遇简直要气结,他为他教养出来的天真无知的弟弟气的快要心梗:“外面列强围猎,倭寇磨刀霍霍, 里面四面楚歌,你出个门看看,谁有两只枪不能立刻揭竿起义,对外宣称是军统!”

韩可宁真的拼着气死韩可遇的念头去做的:“是,兄长说的对,现在国内势力分散,不聚齐,可每个人也是在自己的信仰下努力寻求救国之路,我们都不知道谁的路是对的,可不能因为可能错,我们就不去试错了,去做就有对的可能,不做才是真的失败。”

“哥,”他没喊兄长,他喊了韩可遇哥哥:“哥,我从小比不上你,事事不如你,我没你优秀,也没你有能力,可我从来没嫉妒过,我只觉得我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哥哥很厉害,现如今,我也觉得你厉害。”

“可是哥,没人知道什么路才是出路,你怎么知道他就不是,万一他就是那条路了那?哥,我想自己选一次。你选了共党,我选了国统,我们在救国根本上是殊归同途的。”

“从前我听你的,选了娶周童,他过得不开心。后来我听你的,放周童回去,他到现在也没回来。你总有千千万万个理由能说服我,我也相信你的判断,可是哥,我想自己选一次,我想自己选择自己的信仰。”

韩可宁看着韩可遇的目光,一如当年出国留学,远渡重洋时看着他那般充满希望,不落尘埃,好像未来新中国的光都在他眼里一样,韩可遇突然想到,那些为了这片土地流血的人,是不是也和韩可宁一样的目光。

可是,韩可宁选错了啊。

“那若这是条死路那?”

“革命焉有不流血之道理,不流血的叫变革,是改良。成,我便用身躯为国之未来搭桥铺路。败,我就用鲜血告诫后人不要重蹈覆辙。成败,皆如我所愿。”

韩可遇不死心:“你不要周童了?”

韩可宁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韩可遇,他第一次坦白了自己的心:“我想要周童,是我们韩家推他到了这个地步,我该对他道歉。”我想对他道歉,想让他原谅我,想告诉他,之前那些话都做不得真,我们现在才成亲一个月,我对他算不上愛却也有好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提之前的事,八抬大轿把他从正门娶回来,不做共妻,只当他一个人正正经经的夫人。我愿意搬出去和他开一间小院,我愿意,在以后跟他在一起的每一份每一秒,去练习爱他。

只要他能回来。

韩可宁说出口的却是:“你把他算计走了,又想要把他算计回来吗?哥,周童也是人,他也会累啊。”

韩可遇从来不去解释什么,也没什么人值得他的一个解释,他只看重结果,过程从不重要,可今天他的情绪莫名压抑不住,烦躁的安神香都没有用,被人喊出来的时候,他房间的烟雾浓重的见不到人,他从黑暗的雾房中出来的时候,气流对冲,长发飞舞,脸色阴沉的像阎王。

他一向安稳的心,今日不知是谁握住了它,七上八下的拉扯着它,不肯给他一个安稳。在这种情绪下,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也是人。”

那些已经很多很多年他没说过,也没人听到的话:我四岁开始教习要成为韩家的掌权人,耳提面命韩家上百口人的性命荣光皆在我身,我不止要保住现如今的繁华,我还该作为百年一遇的天才,在此台阶上更进一步,要披荆斩棘,要开疆扩土,要成为韩氏家谱上最荣耀的族长。

他从四岁就要听的话,听到了现在,老爷子留下的乳母不逝,他就要听到她老死为止。可是,我也是人啊。

韩可遇生生把这句话咽下,他头昏脑胀的脑海里不适宜的自主调出那夜,有个人劈着腿歪头看他,身上下面全是他弄出来的伤口,他看着他小心翼翼又毫不迟疑的问:“你还生气吗?”

有个人,在他成为族长最荣耀的一晚于深夜贴了贴他的唇,安慰他早已逝去的感情。可那个人,现在好像亲手被他送了出去。

在那么几秒中内,韩长朔从心底质疑了他几乎为之付出一生的韩家。

随后他坐在椅子上撑着韩家族长的皮囊,倔强的问韩可宁也像是在问另一个人:“你想周童回来吗?”只要你想,他就能。

韩可宁毫不犹豫的回答他:“想,我想去找他,我想他回来,想和他在一起,想告诉他很多很多事。可现在,我得去战场,在与敌军的战场上不仅需要那批没送出去的货,还需要一个抵御外寇的将领,此刻,我的国家需要我,比我需要周童更甚。”

“我愿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吾愿以之身躯,保家卫国。”

韩可遇的一切阳谋阴谋,在韩可宁的信仰之下一败涂地。

“等我回来,我好好娶他。”

作者的话:预警一下,我可能马上要女攻了,但没得逞,看不了的到时候看到预警就快跑,答应我,跑快点,我自己先说,对!我就是变态!

五十九

凄美地59

南静波也是没想到他能在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到的时间里见到周棋两次,他略一挑眉用叹咏调般的声音问:“我亲爱的学生,你找为师何事?”韩家添堵他就心情好,更何况如今韩可遇是生死之局,他现在就连看周棋都觉得顺眼多了。

周棋现在的样子堪称狼狈,额发散乱,衣服下摆接连着后背都是灰扑扑的脚印,腿脚处飞了泥,就连脸侧门面都蹭出了血丝,一副被人按在巷子口里暴打一顿抢劫了般的样子,他看着南静波乐不可支的样子,拳头在手里松了紧,紧了又松:“周童被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