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卫炎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彻骨的寒意。

他忽然想起,那年秦浣珺小产,躺在血泊里时,也是这样虚弱地抓着他的衣袖,满眼哀求地看着他,而他却因为沈流萤一句“身子不适”,转身离开了产房。

“你也配提孩子?”他一把抓起沈流萤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你腹中这个孽种,本就不该存在!”

沈流萤看着眼前这个双目赤红、再无半分柔情的男人,忽然凄厉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落下泪:

“现在来怪我了?卫炎川,当初是谁在我房里流连忘返?是谁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选择先救我?!”

这句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卫炎川的心脏。

他浑身一震,竟如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沈流萤索性破罐破摔,肿着半边脸,声音尖利而怨毒:“你忘了吗?那年在军营,是你喝得酩酊大醉,拉着我不肯放!是你解开我的衣襟,说会对我负责!人人都说你卫将军专情,只爱夫人一人,可我不过略施小计,你不就爬上了我的床?!”

“承认吧!你骨子里就和我一样,虚伪又自私!你爱她的端庄贤淑,却也贪我的娇媚承欢!为了自己舒坦,你什么都做得出来!”

卫炎川被她骂得心头剧震,猛地掐住她的脖颈,指节因用力而泛青,咬牙切齿道:“闭嘴!”

沈流萤却像是疯了一般,任由他掐着脖子,一双红肿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意:“你不敢杀我,更不敢动我腹中的孩子……毕竟,这可是你卫家如今唯一的香火了!”

娇柔的菟丝花,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食人花的獠牙。

卫炎川这才惊觉,他悉心呵护的,从来不是什么柔弱无害的女子,而是一条藏在暗处、伺机反噬的毒蛇。

寝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沈流萤粗重的喘息声,和卫炎川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良久,卫炎川缓缓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最好祈祷,我能把她找回来。否则……”

他没有说完,转身拂袖而去,玄色披风扫过地面的信笺,留下一地狼藉。

沈流萤瘫在地上,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汹涌而出。

他没有杀她,甚至没有提堕胎的事她赌对了,这个男人,终究是舍不得卫家的血脉。

第16章

雪夜漫漫,卫炎川独自回了将军府正院。

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满室清冷。

贵妃榻上的锦被,是秦浣珺亲手绣的并蒂莲,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榻边的小几上,放着她最爱的青瓷茶杯,杯沿还留着淡淡的唇印;

墙上挂着的合卺图,是他当年特意请画圣绘制的,画中他穿着绯红喜服,她披着凤冠霞帔,两人相视而笑,眉眼间满是情意。

可如今,画依旧,人已空。

卫炎川踉跄着冲进净房,拧开铜壶,冰冷的井水哗哗浇在他身上。

“我不干净了……是我脏了……所以她才不要我了……”

他疯了一样搓洗着自己的皮肤,力道之大,直到浑身布满红痕,渗出血丝,才像是能洗去那些污秽。

铜镜里映出的男人,双眼布满血丝,胡茬青黑,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那个在雪中向秦浣珺求婚时的翩翩少年模样?

寒意侵入骨髓,高烧很快袭来。

卫炎川跌跌撞撞回到卧房,倒在冰冷的床榻上,意识渐渐模糊。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十五岁那年的冬日。

那时他还是个寄人篱下的少年,穿着单薄的旧衣在寒风中瑟缩。秦浣珺马车里跑出来,抱着一匹最厚实的驼绒布塞到他怀里,眉眼弯弯:“这个送你,让绣娘做件冬衣,好好过年。”

画面一转,是北疆的战场。

他中了敌军的毒箭,高烧不退,秦浣珺背着药篓在雪地里寻药,冻得手指通红,回来后一边为他熬药,一边掉眼泪,哽咽着说:“卫炎川,你要好好活着,我还等着你回来娶我呢。”

再后来,是他凯旋归来,在金銮殿上请圣上赐婚。

新婚之夜,他挑起红盖头,看到秦浣珺坐在床沿,凤冠霞帔映着她娇羞的脸庞,一双潋滟的眸子望过来,荡得他心尖发颤。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秦浣珺躺在产房的血泊里,脸色惨白如纸,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爱意,只剩下无尽的失望。

就是那一刻,他下意识奔向沈流萤的举动,彻底碾碎了她的心。

“不要……浣珺……别走……”高烧中的卫炎川无意识地呢喃着,泪水浸湿了枕巾,与冰冷的井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第二日清晨,长随推门而入时,见卫炎川躺在床榻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早已烧得不省人事。

大夫匆匆赶来,诊脉后连连摇头:“将军这是急火攻心,加上寒气入体,需得好生静养,切不可再动怒了。”

药汤还未熬好,卫炎川却猛地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眼神涣散,喃喃道:“我要去找她……她在等我……她一定在等我……”

长随急忙按住他,眼圈泛红:“将军!您这样怎么去找夫人?您先养好身子,属下已经加派人手去南边寻了,定会找到夫人的!”

“她不要我了……”卫炎川像是个迷路的孩子,突然崩溃大哭,“我把她弄丢了……我把最好的浣珺弄丢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如同他们初遇那天。

只是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个穿着素色棉袄的姑娘,撑着油纸伞,笑着朝他走来,温柔地为他拂去肩头的落雪了。

满室风雪,再无归人。

第17章

卫炎川大病一场,足足躺了半月才勉强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