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以往你所有的坚持,不过是为了身边的人幸福。
而现在,我们的幸福,便是你的愿意坚持。
老天还是会心疼善良的人,会给他如愿以偿的归宿。
程越梦到了很多人。
顾静颜的低声呢喃,程以凡的无声落泪,程瀚最平静的呼唤,还有肖灏的碎碎叨叨,所有的一切清晰又朦胧,真实又虚幻,他像是站在一团迷雾中,只听得到声音却看不见人形。
他试图挣扎过跑出那团笼罩在周身的虚幻中,只是一切似乎都是徒劳。
越挣扎便越窒息,越试图逃离却被缠绕得越紧,身上的肌肤就像是被锋利的匕首一寸一寸均匀的切开来,他甚至看见了周遭瞬间血雾弥漫,那种浓重的血腥味争先恐后的窜入他的鼻孔,强烈的作呕感逼着他更想逃离出去。只是,没有方向,哪里都是没有尽头的无边炼狱。
颓然地蹲在原地,抱臂蜷缩成一团,身上的痛却愈发的真实难捱,睁眼便能看到被切碎的皮肤从身上掉下来,越聚越多,将他包围在一起汇集成一座小小的山。
原来,解脱竟是伴随着剔骨削肉的痛楚,程越如是想着。可是,为什么在医院见到的那些将死之人却是那般安详并且面带微笑?
果真,是他罪不可恕的缘故吗?
也好,用这样一寸一寸的毁灭换得一场来生的解脱,也并无不可。
程越从未觉得被自己的血肉簇拥起来竟会是这般的温暖,脚下虚幻的迷雾甚至都焕发出了生机勃勃的绿色,紧接着便是头顶的天空,雾散开,有温和的光带着温暖的味道洒在身上,甚至还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不敢抬头看,做惯了美梦的人总是舍不得醒来。更何况,这是多少年来最为期盼的梦境,害怕一睁眼,那种物是人非的捉弄感便会化作不怀好意的嘲笑。
肖灏拉开窗帘,初秋干净爽朗的气息个着窗玻璃似乎都闻得见,宽大的落地窗窗明几净,甚至倒影着他如今的影像,有点蓬松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疯长成了这幅模样,横七竖八的头发或站着或横卧着更显得整个人颓唐憔悴,眼底泛青的凹陷和嘴角乱冒的胡渣,肖灏看着愣了愣神。
又是新的一天,他和阿越又相守着过了最平淡又最美好的一夜。
慢慢挪至床前, 肖灏熟练的看了看身边几项监护的数据,满意的笑了笑便提步进了卫生间,刷牙、洗漱、打水、测水温、沾湿毛巾,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重复着那些看似简单却最需要细心的工作。
程越一直都是一个井井有条爱干净的人,就算睡着也要一丝不苟不蹬被子不乱动,肖灏做这些的时候已经越发的得心应手。
不会再笨手笨脚的被他身上的管线缠绕住,也不会再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监护的仪器嘀嘀作响。
甚至自己还学会了摆弄那些繁冗复杂的东西。
“阿越,我刚睡着的时候梦到你醒了,你摸着我的脸说,我好像瘦了。”
“其实我没瘦,我吃的你我两个人的饭菜。所以要做你我两个人的事情,自然你会看得瘦了许多。”
“今早上是秦姨送饭过来,我现在便饥肠辘辘了,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肚子在咕咕叫?反正我刚才是听到你的肚子叫唤了,你是不是也想念秦姨的手艺了?”
肖灏洗干净了毛巾晾起来,伸手划过程越安静的睡颜,一边一边的比划,一次又一次的描摹,怎么样都觉得不够,又是那副涣散了神智天马行空乱想的模样,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痒。”
“不痒,我摸自己的时候就不会痒。”
“痒。”
“痒?”
肖灏自言自语着目光不知落在何处,这静默的病房里面竟然响起了除了他以外的声音,放在程越脸上的手指不易察觉的抖了抖,眼睛却不敢往他脸上瞟,双手齐齐上阵胡乱的着他清瘦的脸颊硬是不低头,就像双目失明的人触摸自己想象中的爱人一般。
只是,那两只手已经抖得开始不着边际的乱抓,差点就要碰到床边悬落的透明滴管。
“肖灏。”
因为刚刚清醒的缘故,人还处在半混沌的状态,身上更是没有半分力气,这几个字说得如何艰难怕是肖灏也不清楚,光是听到他那低沉暗哑的气音便激动的魂不守舍。
“阿越,你醒了吗?真的醒了吗?我没有做梦是不是?”
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浓烈的包围住,肖灏还是没有去看程越,固执的确定声音的来源。
“恩。”
“真的?是真的?你再说一句话给我听听。”肖灏得寸进尺的想进一步确定,那张花枝招展的脸在清晨的阳光下分外的好看,程越努力的撑着眼皮看着眼前的人那样幼稚的举动,竟是再也移不开眼。
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肖灏有点慌乱的不知所措,终于想起来自己的眼睛不是瞎的,低下头来正好对上程越黝黑的瞳仁。
一如既往的清冷寂寞,一如既往的疏离懒散,与以往不同的却是,这次,竟然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阿越!我好想你。”
第128章
段段好梦小梦来露个脸!
肖灏盯着床上熟睡的人看了好久,默默出了一阵神,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才起身把厚重的垂在地板上的窗帘拉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外面阳光很好。
屋子里静谧之极,屋外的光线挣扎着从这小小的缝隙里挤进一束光,这才朦胧的看清了窗边的男人,高大、疲倦,眼底都是青黑,微微冒出的胡茬和猩红的眼睛,像是狠狠哭过一场,又像是才用力揉过不久。
床上的身影还是看不清,隐隐看到睡姿很是端正,被子边角掖的周全,只有胸前被子有着微微的起伏,并不明显。
连睡相都这么一丝不苟,可想而知他平日里是多么自律警醒的人。可是他已经很久没醒了。
已经2个月了。程越的身体指标早已被告知一切正常。但人就是不愿醒来,程越像是走进了一片混沌的黑雾,前行不知路但也不想再回头,就这样一个人慢慢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这2个月急坏了所有人,大家陀螺一样围着程越的病床团团转,乔家文天天盯着病例反复研究,始终觉得不应该啊,明明是一个从鬼门关里救回来的大活人啊,怎么还不睁眼睛?
肖沛每天拎着一罐鸡汤来看人,想着万一醒了呢,正好吃一口现成的多好,结果最后都是进了自己老婆的肚子里。
梁木槿起初满腹担忧,2个月过去也终于火冒三丈,只想冲上去把程越眼皮子翻开,好歹你说一句我好了,然后接着再睡也不迟啊,这样半死不活的到底闹哪样?!
小雪团子也奉命来执行叫醒干爹任务了。
可惜刚刚爬上干爹的床想用胖手呼一把被子的时候就干蹬着粗腿被亲爸赶紧抱下了床。于是所有人只有愁苦万分的等着,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