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抹着眼泪,一刻也不敢耽搁的退下了。
寝殿之内,又只剩下了皇帝一人。
皇帝由身至心,都很是憋着一把火。他坐在榻上僵持了许久,终于是妥协般的叫来了人。“朕要去沐浴。”皇帝脸色阴沉地说。
同一个夜晚,临淮王府中,惜棠也始终无法入睡。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谢洵早就察觉到了,他凑近她,小小声地问,“怎么了?”
“我,”惜棠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睛,“我就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临淮去……”
谢洵一愣,以为是今夜未央宫的场面太大,把惜棠吓住了。他连忙拉着惜棠坐起来,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无比忧心问,“今晚吓到你了?”
望进谢洵温柔的眼睛,尽管惜棠知道他们所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她的眼中也涌出了点点泪光。“有一点,”惜棠小小声地说,“我就是,有点害怕。”
“都过去了。”谢洵说,“很快我们就要回临淮了,什么天子,太后,我们都不用再见了。”
怎么可能不用再见呢?就算这次回了临淮,往后的日子还这么长,总得还要回长安来。但她心中的忧虑,又怎么能和谢洵说呢?在这关节,便是阿洵,也是不可靠的呀……“好。”惜棠哽咽着,又不管不顾般地道,“那我要现在就回临淮去。”
“明日我就朝陛下上奏离京,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谢洵亲着她的眼睛,“不要再难过了,好不好?”
惜棠忍着眼泪,只能点了点头。谢洵熄灭了烛火,他们一同入睡了。而惜棠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她想了想,见时间还不算晚,就打算去瞧了瞧灵儿。
今晚她只顾着自己的伤悲,还未去问过她……惜棠悄悄下了床榻,踩着散落了一地的月光,来到了灵儿的寝居。
灵儿没有睡,还在灯下津津有味地看着小人书呢。见惜棠忽然来了,她很是吃惊,“您怎么来了?”她急急道,“这种地方……”
“有什么要紧?”惜棠轻声细语道,“我们小时候还常常一块睡呢。”
回忆起那些在沈家被冷待的时光,灵儿一下沉默了。惜棠坐到她身边,问,“肚子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灵儿道,“您是不知道,我当时一出来,找不到您,可是吓坏了。忙就跑回殿内寻大王,幸好焦急了没一会,您就回来了。”
惜棠心一痛。
“我,”她小小声地说,“我就是迷路了。”
“宫中这么大,这么漂亮,的确很容易迷路呀!”灵儿起了谈兴,“您知道吗?上次奴婢随您一同入长乐宫见太后,没有认真瞧过长安宫,心里头还很遗憾呢,今日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天家气派了!”
灵儿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和惜棠说着。室内灯光昏暗,她们都瞧不清对方的脸。只能闻到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惜棠静静听着灵儿言语,只是微笑,替她高兴着。她久久地不说话,灵儿有些纳闷,就道,“王后?王后?”
听着灵儿一如既往关切的声音,惜棠忽然心中一酸。“我听着呢。”她温柔地回答,与此同时,忧伤的泪水,从她的眼中安静地流了出来。
第016章 阻挠
一整天,惜棠都坐立不安。
她表现的如此明显,谢洵自然发现她的不对劲了。面对谢洵的关心,惜棠只能含糊地说,“昨夜没睡好,现在脑子都是昏沉沉的。”
谢洵像是信了,见正午已过,就叫惜棠睡个午觉,补一补精神,惜棠摇着头,就是说睡不着,谢洵无奈,只能去厨下唤人煨了些百合绿豆汤,亲自喂着惜棠喝了t。
淡金色的日光从窗棂漏入,在谢洵密长的眼睫毛上闪烁着零星的微光。他温柔的脸庞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境。惜棠把绿豆汤喝完了,心情却更加低落了。
谢洵见她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就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在后头的花园中散步。临淮王府的仆妇们知道大王与王后感情好,都远远的避开了。惜棠望着湛蓝无际的云天,心情稍稍好一些了。
“长安哪都拘束的紧,”谢洵伸手接着日光,“就是天气比临淮好上许多。”
便是谢洵,作为先帝之子,一国之王,也会觉得长安压抑呀!“其实我也没什么,”惜棠喃喃着,“就是自来了长安,遇到的事有些多,才……”
“还有母亲,对不对?”谢洵的眼睛有沉痛的光,“母亲总是叫你难过。”
惜棠心中一酸,继而又笑了。
“母亲的性子,都相处几年了,我都习惯了。”惜棠说,“何况有你呢,我不觉得难熬。”
自己母亲是怎样的脾性,谢洵还不知道吗?“你总是不记别人的坏,”谢洵伤感地说,“母亲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但自从父皇去世后,她就变的颇为古怪,何况近来还常与太后相见……”
谢洵的神情微微黯淡。对于尹太后与郭王太后的旧怨,惜棠并不清楚,但光是想象都能想象的到吧!尹太后与明帝,多年夫妻,患难与共,帝后情深,本在长安内外人人称道。
但在元祐四年,明帝却疯狂的迷恋上了来自高陵的孀妇郭氏,那时又正好是尹皇后艰险诞下幼子不久,产后虚弱不已的时候……尹皇后对郭美人的嫉恨之情,便是由此而始了。
惜棠沉默下来,只安静地听着谢洵讲。谢洵仰头望着空中流动的苍云,喃喃般的说,“母后大可不必如此,”他的声音很轻很轻,“父皇心中真正在意的是何人,其实一眼就能看出了……”
谢洵的目光,忽然就停住了。惜棠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恰好是长安宫廷的方向!未央宫如今的主人是谁,不就意味着明帝真正的偏爱所在?
惜棠心中一突,她震悚地望着谢洵,谢洵回了神,“我失言了,”他颇有些懊恼,“也真是的,怎么突然就……”
惜棠连忙张望了下,见四周无人,于是放下心来。
“这话可不兴说!”惜棠严肃道,“何况还在长安呢!”
谢洵当然是点头应下。惜棠望着谢洵一如既往俊秀的脸庞,不知他内心深处原来也有如此想法。
日头渐渐盛起来了,天空一轮滚圆的火轮,长安城中的万重宫阙像是要烧起来了。明明正依偎在谢洵怀中,惜棠却忽然感到寒冷了。
“阿洵。”惜棠小小声地问,“你上奏向陛下请辞了吗?”
“我与兄长们一道,都在今早呈上去了。”谢洵抚着她的乌发,“想来明天就要结果了。”
听到这个回答,惜棠稍稍安心。但内心深处隐隐的不安之感,仍旧如影随形般久久徘徊。
第二日,未央宫中,皇帝才看到诸侯王呈上来的奏章。
在金华殿待久了,皇帝嫌闷,这几日就歇在了更为宽敞的甘露殿。皇帝从小随心所欲惯了,而这些日常起居之事,尹太后也懒得管他,朝中上下也因而对皇帝听之任之了。
“诸侯王要离京了,”皇帝问,“长乐宫那头呢?有什么动静?”
一旁的卫和道,“太后不舍得城阳王,日日都召城阳王入宫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