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惜棠心一紧,连忙装作嗔他,“想你了,这都要问吗?”

谢洵眨巴着眼睛,有些羞赧的笑了。他也回握住了惜棠的手。惜棠看在眼里,心中更觉难过了。

戌时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皇帝与太后才到了。

殿中所有人跪倒一片,向皇帝和太后问安。这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越过一众低垂的头颅,在左右的侍奉上入座了,皇帝才道,“今日母后生辰,诸位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依言起身,口中都说着感谢圣恩云云。待诸人都坐下以后,殿内很快响起了丝竹之声。皇帝心中有事,根本无心去听。

未央宫室广大,经大齐三代帝王增建修缮后,更是奢美壮丽至极。这一日百官云集,国朝共计千名诸侯王与列侯皆列席,宫庭满陈佳肴千种,美酒万钟,数不清的宫灯将麟德殿烧的如同白昼一般。

尽管皇帝坐于主位,但今夜的众人的焦点,实则是坐于皇帝身侧的尹太后。皇帝的目光越过了争相朝太后进贺词的大臣,落在了一众诸侯王的席位上。

为贺太后生辰,皇帝所有在世的兄弟,都从封地往长安来了。广阳王,济北王,河间王,胶东王,城阳王,还有临淮王……皇帝对一众兄弟素来感情平平,也没在他们身上留半刻眼神,直接就把目光投向了惜棠身上。

方才一定是把她吓坏了吧,皇帝发闷般的想着,他抬眼望去,恰好看见惜棠双手握着酒樽,正小口小口的饮着酒,她的眼睛被热酒熏的湿漉漉的,白皙的脸颊染上点点的红晕,一点也看不出刚刚哭过,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是颇为可爱……皇帝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看见她侧过脸,与一旁的临淮王说了什么,忽然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皇帝的心猛的下沉,他仰头饮了一盏酒,望着临淮王夫妇的席位,只感觉口中涩的发苦。

就在此时,惜棠敏锐的察觉到了皇帝的打量,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皇帝与她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的交汇了一瞬,惜棠慌忙地移开了目光。

皇帝握着酒盏的手微微一紧。现在想来还是十分不可思议,他明明只是想上去和她说几句话 ,没想到最后竟成了这样……那不是长安宫中随他采撷的女子,那是临淮王后,他弟弟的妻子!

他知道自己有些异样,从他见她的第一眼起……也许是酒意上头,他心中的燥火燃烧的越发剧烈了。

麟德殿内,钟鼓之声渐止,一曲《雍彻》已尽了。到了诸侯王进贺词的时候,第一个起身的是皇帝的长兄广阳王。

广阳王生而丧母,在先帝诸子中存在感最为稀薄,对太后从来是小心谨慎,无有不恭。

对于这个名分上知情识趣的长子,太后也一直颇为满t意,含笑听完了广阳王及其王后的贺词,和蔼唤他们坐下了。

接下来就是济北王,河间王……皇帝的眼神一一扫过兄弟们殷勤而笑的脸,还有一旁盛装出席的诸位姊妹,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粘在母后身上。

皇帝眯着眼睛打量了会,成安长公主与皇帝无意间对上了视线,她朝皇帝笑了一笑。

皇帝心中郁气稍散,只饮着酒液想着许多事。忽然听殿内响起了不久以前才听过的声音,只是那时还微微含着泪意……皇帝心头一动,他寻着声音望去,刚好见到临淮王后与临淮王联袂而立。

她微微垂着头,乌青的云鬓,纤美而玉白的颈子……与他方方在月下所见的一模一样。只是在煌煌的灯火之中,她的唇瓣显得更红,嵌着珠玉的簪子与耳铛光采生辉,好似神妃仙子一般,竟是把满殿皇亲宗女给比下了去。

惜棠第一次正式的在长安亮相,切切实实地惊艳了长安众人。尹太后今日心情甚好,尽管长久以来对临淮王颇有意见,但此刻望着眼前一对如此养眼的小儿女,竟是不禁想起了与明帝的过往。

这璀璨的宫灯,奢美的殿堂,仍旧与明帝在世时一模一样,一切都还似从前,可明帝早就已经不在了……尹太后生起伤感之意,两人贺词都说完了,仍旧久久都不回应,众人都心中有异,连皇帝都朝尹太后望去。

“大好的日子,哀家是高兴坏了。”尹太后回了神,笑道,“哀家见了这样般配的小儿女,着实是欢喜的紧。”

尹太后素来对郭美人一脉平平,如今却忽然出此言语,诸人难免都有些惊异,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如何回应。太后也自知此举突兀,再接口又更加不妥,满殿之中,除了皇帝,还有谁更适合接太后的话?

而皇帝呢,尽管内心湿冷的如同毒蛇缠绕一般,但面上仍旧如常笑道,“正如母后所说,临淮王与王后如此相配,何人见了不为九弟高兴?”

皇帝此言一出,众人都纷纷随着皇帝的话说。谢洵松一口气,拉着惜棠一同下拜谢过皇帝。

在嗡嗡的人言声中,惜棠的眼睛与皇帝的对上了一瞬。皇帝抚着酒盏,微微弯着眼睛,明明在笑着,可那双眼睛却是冷的。

那双眼睛,是如此的……冰冷。

惜棠连忙移开了视线,待重新入座时,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竟已经冒出了湿冷的汗珠。

惜棠的心跳的更快了。

第015章 两方

将近子时,麟德殿才散了。

皇帝亲自陪太后回了长信殿,又在殿中和太后略略坐了会,才摆驾回宫了。

因为思绪烦乱,皇帝沐浴过后,丝毫没有睡意,而是胡乱看起了奏章。看了半天,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皇帝愠怒地把竹简一摔,伸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久久地未说一个字。

宫人在一旁,胆战心惊地看着,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才听皇帝冷冷地吩咐道,“朕要就寝。”

宫人连忙应了,方欲下去传人,又听皇帝说,“去叫个人进来伺候。”

宫人呆站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皇帝话中的含义,面上一喜,急急地就下去与卫和说了。

因为皇帝的一句吩咐,金华殿上下如何忙乱暂且不提。皇帝一人坐在寝殿,只是自斟自饮着一壶温酒。终于听殿门口传来了些许动静,皇帝于是掀起眼皮,看了过去。

阿蛮站在殿门口,望着幽暗的宫室,微微地发着抖,不知该如何动作。正徨然着,皇帝就开口了,“愣着做什么?”皇帝的声音有些不耐,“还不赶紧进来?”

阿蛮身子一颤,慌慌忙地就走了进去。殿内灯火幽微,她依稀望见了榻前皇帝的影子……她在那望也望不清的影子前跪下,颤声道,“奴,奴婢见过陛下。”

皇帝嗯了一声。他微微垂下眼睛,看着婆娑灯影下美人纤长的眼睫,皎白的侧脸,随口问一句,“你叫什么?”

“奴姓伍。”阿蛮胆怯地回答,“家中都唤奴为阿蛮。”

“伍,”皇帝饮了口酒,“你是荆楚人士?”

阿蛮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奴正来自楚地安定郡。”

皇帝被人洞察了心思,哼了一声,心中有些不快,卫和这老滑头!竟是特地寻了个一样是楚地出身的女郎!

他放下酒盏,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抬起了阿蛮的下巴。那脸庞忽一望去,竟与临淮王后有几分相似,但再一看,那点若有若无的神韵又无了……终究是个赝品!

皇帝顿觉索然。他疲懒的挥挥手,想叫人退下,但始终是不甘心,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吧!他难道非要她不可么?他是天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况那还是个跟了旁人的女子!

想起今日殿中所见,皇帝心中恼怒起来。他扬扬下巴,示意阿蛮动作。阿蛮轻轻瑟缩着身子,手指发抖地碰上皇帝的衣带,皇帝垂着眼睛,待她把系着的结子解开的前一刻,却猛地推开了她。

阿蛮跪在原地,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惹的皇帝动怒,吓得连连磕头求饶。皇帝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不关你的事。”皇帝不欲迁怒旁人,“你先退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