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颔首称是,重新收拾心情,跟在李烨身后,便抽回佩剑准备作战。
走到一半,李烨忽然停住脚步,那意味不明的眸光望向狼狈的白袖。
半盆水泼过去,白袖就逐渐清醒过来,同薛桥和褚宣城被绑缚押解着,扯着头发连拖带拽地往外走。
骁骑营的战力绝对不容小觑,双方军队在高耸巍峨的金銮殿相遇,东原将士皆是全副武装高头大马,马蹄和长矛都沾满了血。
隔着平日里上朝的阔道,远远对峙,谁都没有再上前半步。
在没有探清对方的底细之前,若是贸然前进生怕陷入圈套。
此时白袖肩膀的箭被残忍拔出来,半边身子被淋漓的鲜血浸透了,支撑不住跌倒在地,意识很模糊,但他知道对面的兵马来自何方。
为首的将军,身披银白色明光铠甲,那冒着凛冽寒光的长矛衬得那人的身形更加挺拔,随风飘荡的红缨就像胜利的象征,嘲笑着他的落魄。
两个多月没见郁北渊,说要他命的刺心话语仿佛犹在耳侧,李烨和郁北渊对峙。无论哪方的赢面更大都没有白袖的活路。
“郁王爷,别来无恙。”
李烨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的郁北渊,习惯含着笑意的嗓音飘在空旷的阔道,却愈发地教人不寒而栗
“诏狱那凶残的地界王爷都能全身而退。如今还带着骁骑营闯进皇宫,莫非是有哪位贵人相助?”
如今郁北渊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其实李烨没有想象中惊诧,他早就觉得诏狱的走水非是意外,只是没抓到证据罢了。
自己要借皇后的势才得以从那地界逃脱,郁北渊又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怎么全身而退的他没有必要知道,郁北渊懒懒抬着眸望着对方,手指摩挲着长矛锋利的刃口,没有任何要回应的意思。
见郁北渊不回应,李烨也不急,叹着饶有兴致道:“让本宫猜猜,郁王爷的起起落落,应该都跟他脱不了关系罢。”
狼狈伏在台阶前的白袖,身体突然一轻,白袖就那么被李烨毫不怜惜地拎起来,像团废纸似的扔在前面不远处,甚至还踹了两脚让他脸对着对面。
几乎是同时,白袖下意识地挪了挪血糊糊的胳膊,挡住自己痛到扭曲的脸。
或许是那点自尊心作祟,他不愿郁北渊看见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再次沦为鱼肉,被人磨刀霍霍。
李烨的话语和动作没激起郁北渊的波澜,他乌漆漆的眼眸冷静,仍是没有说话。
积攒的耐心渐渐消耗,李烨抽出柄长剑,量了量白袖被鲜血染得通红的后颈,恶劣地笑着道:“不如,本宫替王爷杀了他。”
长剑的反光映着烈烈火把很是刺眼。直到剑刃逼到白袖的脖子,郁北渊终于有所反应,那神色是最为熟悉的冷情和睥睨
“杀了吧,你不动手,本王也会动手的。”
这话音夹杂着不屑和不在意,飘飘荡荡传进白袖耳朵里,不知是伤口疼的还是怎么的,眼泪顺着眼尾簌簌滑落。
他俯着身勾了勾唇角,扯出个难看的笑,沉默半晌后,瘦削的身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强撑着单臂颤巍巍坐了起来。
眼泪混着血迹糊满脸颊,原本漂亮乖巧的模样已经难以分辨。单就坐起来就气喘吁吁,他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就坐直身子等着。
这辈子活得不光彩,但是死他还是想死得体面点。
郁北渊的态度在白袖的意料之中,却在李烨的预料之外。
在之前何由知的禀告中,郁北渊是如何的疼爱宠爱他的王妃,他本想把白袖当做筹码。虽然不至于有退敌千里的功效,至少能给郁北渊吃点苦头。
但是他似乎想错了,郁北渊根本不在意白袖的死活,如此想来也不错。毕竟郁北渊被关入诏狱就是白袖一手促成的。
这筹码没有用,李烨有些恼火。暗暗握了握手里的长剑,照着白袖的喉咙就要扎下去。
“李烨!”
这猛然响起的声音让李烨动作陡然顿住,锋利的剑尖在白袖的脸上划出道血线,然后结结实实地停住。
他恍惚地抬头看,那抹碧青色的身影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温柔安静。他没什么可以威胁郁北渊的,但是郁北渊有能威胁他的。
祝留春,他的软肋。
很久以前,他奉皇帝的命令铲除钟灵阁,接近祝留春并将他全家杀得片甲不留,无论如何也不曾忍心动过他。
如今祝留春是来复仇的,李烨望着那抹身影笑了笑,他历经千辛万苦走到如今的地步,离九五至尊就差一步之遥,只要登上那宝座,就算连祝留春一起杀也没什么不好。
还有那折翼将军戚无双,不就是想替她的忠良戚门出口恶气吗,不就是想给她的姐姐戚怜君报仇吗......
就统统来吧,今夜血染紫禁城,活着的明日朝阳初升时才能问鼎金銮。
李烨身后的众将军还在踌躇,远远望去只见郁北渊拉弦搭箭,那箭镞就像流星似的朝着刘安的脑袋就飞过来
一箭穿破眉心,脑浆四溅!
登时躁动起来,双方将士们手握兵器,以排山倒海的气势迅速冲到前面,相互拼喊厮杀起来。
混乱间,薛桥眼里只有他家殿下,连忙跑上前将白袖扶起来,小太监被鲜血淋漓的场面吓得不轻,但还是在极力稳住心神。
他带着他家殿下往檐廊下跑,边哭着道:“这皇宫我们不待了,奴才带殿下走!”
褚宣城拿了件趁手的兵器,护着白袖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长矛刀剑不长眼,想逃只能趁混战的时候,等双方反应过来,殿下必死无疑。
白袖肩膀剧痛,好在没伤着腿,他随着薛桥尽快地跑,边嘱咐褚宣城:“快离宫去丞相府,找丞相,找陆祺!”
紫禁城内都有如此多的东原军队,城外相必也是如此。就算这样白袖也不能坐以待毙,只能托褚宣城先找丞相救急再说。
“殿下当心!”
褚宣城无奈,只能颔首应下,按照白袖的意思抄小路往皇宫的后门方向跑。
薛桥则带白袖来到金銮殿后隐秘的幽径,他在宫里伺候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哪里小道能钻人且不易被察觉他清清楚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