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发生了这样的事,师令仪早就没了心思,可看到阿鹤泫然欲泣的模样,也只得任由他拽着她往公主府走。

皇帝和应相仍铁青着脸站在那里,皇后娘娘跪在喜堂中央抹泪,满朝文武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木已成舟,如今去和大夏说送错了人,无异于打大雍的脸。

师令仪拉着阿鹤重新跪下,清甜的声音里隐有颓废:“父皇,事已至此,今日毕竟是儿臣的大喜之日,儿臣还是要和阿鹤......”

“住口!”

皇帝气得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上,见向来受宠的懿欢公主疼得在地上打滚,朝臣吓得跪成一片,本来是乐乐呵呵来吃喜宴,如今人人自危,生怕做错一个动作就被砍了脑袋。

“师令仪,朕竟不知你如此薄情寡义,你也配让相府世子做你的驸马!至于这个阿鹤,朕绝不允许他染指皇家血脉!来人,将他杖毙!”

阿鹤吓坏了,他还没有如愿成为师令仪的驸马,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慌忙去抓师令仪的衣角:“殿下,救救阿鹤,阿鹤不要死......”

师令仪也慌了,忙不迭求情:“父皇,阿鹤是千年难遇的雨神命格,下月初十献祭龙王后必有大雨,求父皇留他一条性命!”

“雨神命格?”皇帝冷笑一声,“你一个公主不好好读圣贤书,成日琢磨些歪门邪道,你知道龙王在哪么?那朕留他一条性命,让钦天监监正替他去死,你问问他意下如何啊?”

阿鹤惊慌地瞪大了眼睛,皇帝说出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已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他想起方才去追师令仪时,有人正附在皇帝耳边窃窃私语,想来是领命去查了他的身份!

监正也吓得腿一软,连滚带爬地跪到了皇帝跟前:“陛下,臣知错了,臣不该编纂谣言欺君,更不该纵容自家儿子肖想驸马爷之位,求陛下饶沈家一命!”

师令仪猛地抬头,一把掐住了阿鹤的脖颈,怒不可遏:“什么意思,你并非被迫入青楼的象姑,而是钦天监监正之子?那雨神命格,也是你与你爹联起手来诓骗本宫的?”

“殿下,阿鹤知错了,阿鹤不是故意的......”

阿鹤吓得浑身直抖,拼命摇头求饶。

“阿鹤的确不是青楼象姑,可是阿鹤爱慕殿下,对殿下情真意切,这一点绝无半句虚言!”

第13章 13

朝臣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头去,瞧这架势,今日怕是要喜事变丧事了。

“本宫要你亲口说出来你是谁!”

师令仪手上力道未减半分,她不敢相信,阿鹤竟然是如此心机深沉之人?那此前发生的种种,是不是也是他在一直诬陷应云彻,直到将应云彻彻底逼走?

“殿下,我说......我是钦天监监正之子,沈羡......”

他心中仍有侥幸,他笃定师令仪爱惨了他,不可能仅仅因为身份造假,就要了他的性命。

“我自幼爱慕殿下,可自知身份卑微,够不上驸马爷的门槛,才想出如此下策......我是真的、真的很爱殿下,绝无半点故意欺君之意......求殿下原谅我。”

那清柔的嗓音原本能将她的魂儿都勾上天,如今每一字入耳都平添一分怒意,师令仪自嘲般笑笑,眸中顿时发了狠,将他重重推到喜台上,砸翻了十余罐女儿红。

“沈羡,你把本宫当傻子耍是不是?”

原来她放在心尖上的人,自始至终都在骗她,师令仪呜咽一声,竟反手夺了护卫的剑,在他脸上狠狠划出三道血痕!

沈羡疼得在地上打滚,他从未见过师令仪如此暴躁的样子,可他还是拼了命地想为自己搏上一搏。

“殿下,您说过会永远爱阿鹤的,阿鹤青楼象姑之身殿下都未曾嫌弃,怎么忽然就这般薄情,难道是因为应云彻走了,殿下的心也跟着走了吗?”

师令仪神情一滞,她的心怎么可能跟着应云彻走?应云彻为质惹出的麻烦自有父皇解决,她只需要处理好沈羡的欺君之罪,可不知为何她听到应云彻的名字,心里痛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够了。”皇帝喝止了这场闹剧,“传朕旨意,将沈家全族打入诏狱,不日斩首,懿欢公主有眼无珠酿下大错,杖二十,都散了!”

沈羡浑身一颤,一把抓住师令仪的绣花靴,红肿着眼睛苦苦哀求。

“殿下,阿鹤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沈家,沈家上下几十口人,不该因阿鹤而死啊!”

师令仪狠狠甩开他,冷冷开口:“你与本宫之间再无情谊,给本宫滚远点。”

禁卫一拥而上,将他押去了诏狱。

应相冷眼看着师令仪,重重哼上一声:“云彻对你的好,你从未放在眼中过,反而为了那沈羡将他逼入苦寒之地,从今日起,你与太子都休想再得到宰相府的半分助力,最好速速想办法将云彻接回来!”

师令仪没有反驳,任由执刑官将自己的嫁衣外袍脱下,那板子打在身上钻心得痛,却让她愈发清醒过来,应云彻围在她身边转了这么多年,没有做过任何不忠之事,是她痴恋那阿鹤,辜负了他。

刑毕,她疼得几乎走不动路,却不让任何人扶,拖着残躯一步一步蹭到应云彻的小院里,她并不常来这里,可每次来都有应云彻笑着跑来迎接她,他在她面前总是噙着笑,眼中有无限的温柔,像一株永远生长在她身侧的挺拔青竹,只要她找,他便在。

只是这一次,院内除了秋风拂卷落叶的沙沙声,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回应,应云彻,的的确确是放弃了她。

师令仪自觉自己从未爱过他,可他不在了,她方知他的身影不单单存在于公主府的每一个角落,更是悄无声息地生长在她的心上,他的爱渺小却炽烈,让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沉沦。

她跪在地上,抚摸过他院中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青石板,却忽然摸到了桂花树下的凹凸,再仔细探去,竟发现了应云彻埋葬的一只小布包。

第14章 14

师令仪迫不及待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本起居注。

“今年的初雪来得好早,她的头风怕是要提前发作了,好在我早早备好了药包,能看到她健康平安,我就好欢喜。”

“她似乎很钟情于那道荷花酥?可惜她还不知道那是我做的,要是知道是我做的,她才不会夸呢......她就是这样别扭的一个小姑娘。”

“送的凤簪她不喜欢,一次都没有戴过,下次生辰礼可不能再这么马虎地准备了......”

密密麻麻地批注写在她每日的起居记录旁,师令仪逐字读完,早已心痛得快不能呼吸。

她取出那支落了灰的凤簪,笨拙地想往头上戴,可怎么也戴不好,她这才想起来,从前都是应云彻在出门前帮她戴的,他走后,甚至连书房里的砚台都干涸了,她想提笔写一道请罪折子,也无墨可用。

这些事情说来小,可日日事无巨细的打理中,藏了他多少的爱意啊,他是全京城身份最尊贵的公子,是应相和应夫人寄予厚望的世子,却任由她折辱了十余年,连个小厮都有月钱,可他什么都没有,唯有对她的一腔倾慕。

师令仪流着泪一样样翻看过去,未竟的小画像,精致的羹汤谱......直到看到埋在最下面的一本笔记,她终于崩溃了。

“我那般心悦于你,可你为何笃定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是阿鹤自己吃了毒糕,却反过来诬陷我,也是阿鹤将我推下水,让我受尽十指连心之刑,还有许多我已疲于列举,或许不被爱便是最大的错,令仪,若重回皇家猎场那次大雾中,我不愿再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