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为什么觉得只有在她受伤的时候他才会有所表示?

隔间里安静了许久,久到安宁觉得自己该起身离开了,林遇才含糊不清地开口接下一句:“你不受伤我也可以…”话只进行到一半就卡壳,女孩兴致勃勃地问他什么什么快说下去。

“抱…”她凑过来的动作让林遇红了耳朵。

“啊,老林怎么在这儿?”舍友刚走进来就看到了熟人,他热情似火地过来打招呼。

对话被强行中断,林遇只随口敷衍了他两句,梗着脖子逃命似的走开了。

遇此经年处(9)

林遇不开心,是很不开心。

小组作业完成后,某人终于肯腾出时间来继续她的追人计划,按照约定,安宁站在图书馆后门等待,她今天没扎皮筋,长发由强风吹得飘扬起来,像团漫卷的云。

终于看到自己想见的人,林遇的心情晴朗,唇角微扬,他正要与她汇合,却不想有人比他先一步靠了过去。

一个男生三步并两步,两步并一步地超越他,目标直指安宁,到女孩面前时,他已经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正方形的黑白二维码。

“同学,可以加你个微信吗?”

“抱歉,没带手机。”她摆出和善的微笑表示婉拒,目不斜视地看往远方,旁若无人。

“没事没事,电话号码也可以的。”被拒绝之后男生并没有离开,而是从兜里掏出了纸本,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还真是恬不知耻,林遇目露凶光,下意识就想上去阻止他,没迈出两步,他又缩了回去。

他待会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同学?学习伙伴?学长?

不管是哪一种关系,他似乎都没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他缺乏一个合理、正当的身份。

这都要怪他的追求者太不中用,时间过去快一年都没能成功,现在好,她只能自己拒绝这个搭讪者了。

除了那点酸涩,期待在他的心头占了更重的份量,林遇希望安宁能够重新评估她目前的追求进度,他挪步至歪斜的龙爪槐后,透过崎岖的枝杈和成簇的绿叶观摩。

想到安宁心里只有自己,会因为区别对待而拒绝这个没眼色的路人甲,林遇就忍不住发笑,一是笑他不自量力,二是笑……

咳咳,总之,如果她实在难以摆脱,那他可以勉为其难地装作是她伴侣,跳出来赶走那个家伙。

林遇在等待好戏发生。

“好啊,号码你记一下,13……”对,就这样彻底拒、什么?

一个没握紧,林遇手里的书本掉在地面上。

“谢谢谢谢。”男生欣喜地记下电话号码向她道别,待到他离开之后,安宁跟个没事人一样,背着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脑子里有一瞬间空白,林遇一开始想是不是他听错了,抑或是他出现幻觉了,可他回头看去,男生的背影不是假的,甚至他还在举着那张电话号码拍照。

林遇又怔怔地回过头,逐渐看不清那个人,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那个人,就这样,把私密的电话号码随便送给别人了。

不是有喜欢的人吗?他算什么?他不是特别的存在吗?

她真的,对谁都这样吗?

心里什么都装不下了,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质问她。

“为什么要给他?”

听到了等候之人的声音,安宁抬起头,她从来没有预料到有一天林遇的脸上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怨恨,不可置信,林遇用上齿紧叩着嘴唇,泪在他的眼池中蓄到满溢的状态,逼他红了眼眶,他的面容像被敷了盒最不合适的底粉,煞白如石灰,他看起来是脆弱的,整个人绷着,像堵倾颓的危墙,叫人怀疑只要安宁上手敲一敲,他就会轰然倒塌在地上。

这副表情,好像一副遭遇背叛的表情,好像一副控诉负心之人的表情。

安宁一时间想不出话,她只好询问来人这般模样的缘由:

“学长,你怎么哭……”“与你无关!”

林遇厉声喝住她,而后用手背在面上抹了把,把眼泪甩出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不要靠近我!”

安宁向前一步,林遇就后退一步,她越是关切地询问,林遇的眼泪就越流越多,他是一定要跟她隔开一段距离的。

没有办法,她只好如他所愿不再靠近他,也噤了声,不再与他说话,静等他说出他想说的,幸亏图书馆的后门鲜少有人经过,不然他这样的剑拔弩张,一定会引来不必要的围观。

眼泪无止境,三行两行地滑下来,淌了林遇满脸,他已经编织不出什么很有逻辑的话,只能拾起哪句说哪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可恶,花心,没有底线,人渣,只知道玩弄别人,玩弄别人的感情,玩我玩得很开心吗?有这么多人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过来找我,是因为很有挑战性吗?太差劲了,再也不想看见你,真的,你让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撂下这些话,林遇连掉落在树下的书都没捡,果断地回身离开了。

看到不远处的那堆书,安宁忽然明白了什么,顾不得调戏和调侃了,她欲追过去解释。

“学长我…”“不要跟着我!我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你真的很烦!”

林遇非常激动,他一句话也听不下去,安宁没有再追,只好停住追他的脚步。

回到宿舍,林遇第一件事就是缩到床帘里,拿出手机把安宁删掉,尽管他与世隔绝,但那天晚上,宿舍里的每个人都能听见林遇隐隐啜泣的声音。

从此往后,林遇都没有再给那个人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变得比曾经更难接近,安宁花费一年左右的时间软化下来的尖刺又重新变得坚硬如铁,林遇几近于无情,不论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遇见那个人,他都会立刻冷下脸离开,不等安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他想他早就应该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