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1)

“这阵法是我们自己发明的,也只针对我们才能发挥作用,没有相关记载留存,你应该看不懂,”那判官继续道,“这阵只能用一次,所以没取名,你想叫什么都行……内圈的两个是血尸,外圈是判官,而内外之间站着的则是我们,圈大圈小自然由人数决定。”

盛萤点一点头,孟扶荞和姜羽一左一右凑近了些,只是在背后无人看见的地方,孟扶荞丈量着彼此距离,在姜羽的基础上又缩短了几厘米。

这龟甲上的图形非常庞杂,庞杂到分不出哪里是主线,哪里是旁枝,哪些又是龟甲本身自带的花纹。而强大的阵法就算是留在纸上,靠近时以判官的敏感度也能察觉到涌动的灵性,眼前这阵法却过于平平无奇,盛萤和姜羽都是一丁点感觉都捕捉不到。

“这是增幅阵法?”孟扶荞不愧比老古董还要老古董,一眼就看到了关窍,“以血尸为阵眼,两位判官站定阵脚运行阵法,抽血尸之力为阵中人所用。”

前任判官们点了一下头,由于动作过于整齐划一,盛萤错觉自己听见了蜘蛛爬行时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行,”难得姜羽这个老好人开口坚定拒绝,“应殊然不能进这个阵,她现在无力可借。”

龟甲上的增幅阵法姜羽的确没有见过,但她见过其它功能类似的阵法,功能类似,原理也就类似,镇物若是无力可借不仅会产生吸力,牵连阵中所有人,直到开阵之人油尽灯枯,镇物本身也会在法阵散去后灰飞烟灭……也就是俗称的反噬。

而此阵中有两位血尸,两件镇物,在应殊然无力可借的情况下,两件镇物很有可能先产生冲突,起阵的判官当然也会受到影响,下场绝对很不好看。

在地上躺尸的应殊然已经将自己拼装完成,伤口在逐渐愈合的同时,身上的衣服地上的血也恢复的恢复,消失的消失,她还爬不起来,所以占据了很大一片空间,也幸好她占据了这么一片空间,盛萤她们才有立足之地,不至于被老古董们冒犯似的簇拥。

应殊然仰面朝上,心情不是很好,自进入地宫之后,她确实没怎么帮得上忙,现在甚至扯人后腿,扯小羽的也就算了,反正相互不嫌弃,扯孟扶荞的就让她有点接受不了,像是吊在悬崖边缘,被世界上最讨厌的人救了一命,应殊然倒宁可自己摔得粉碎。

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此刻还俯视了自己一眼,淡淡道,“没关系,我一个人就能撑住阵眼。”

应殊然:“……”她准备翻个身背朝上脸朝下。

“孟扶荞!”盛萤沉沉喊了一声,她捏着龟甲边缘,话音听起来有几分发颤,然而她始终没有抬起目光,也没有看向孟扶荞本人,只是过了一段时间才缓缓道,“你……确定吗?”

孟扶荞还没被盛萤如此厉声叫过全名,就算在外殿,盛萤被气到的时候也没有,以至于她瞪大了眼睛拔直脊背,僵硬地站了几秒之后才重新松弛下来,小声道,“我确定。”

孟扶荞莫名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没底气了,于是又咳嗽两声重复了一遍,“我确定。”

盛萤这才抬起眼睛看向她,判官的眼睛总是很漂亮,秋水泓光,潋滟晴色,只是孟扶荞不太看得懂。她手尖痒痒的,又想去碰盛萤眼下的泪痣,那颗泪痣明明没有被人揉搓过,却不知为何有些微红,盛萤的整个眼眶都有些不太能察觉到的微红。

“你确定就好,”盛萤还是那个盛萤,刚刚的事情就好像是一段小插曲,一段可以视之为没有发生过的小插曲,她微微颔首,“那就布阵吧。”

姜羽震惊:“这么仓促?”

“越快越好,解决完它们,我们还得想办法出去,地宫快闭合了。”盛萤指着地上一条灰尘堆出来的纹路,这条纹路卡在两道机关的边缘,机关常年不运作,可一旦运作起来动能依然巨大,足够克服所有的阻力,原本平整的灰尘也因此被撕裂,分成了左右两半,至于灰尘中间簇拥着的机关“裂痕”正在慢慢被红色物质填充,这裂痕太细,填充进来的东西不外溢,也没有味道,实在弄不清是什么东西。

好在这种填充物质的流速很慢,地宫已经震颤了许久,一条细线不过填充了三分之一,在座各位都是精通阵法符咒之人,自然看得出这是一种倒计时,等阵法完成,红色填充物汇入每一道阵纹,这地宫就会变成真正的炼狱。

姜羽被劝服,却又轮到老古董们开始不安,“你为什么要帮我们,让我们死在地宫里不是更好的选择?”

盛萤蹙眉,隐隐有些像是压下了一口气,“你们会安分死在这里吗?如果我这条路你们走不通,就会找另一条路,我怕到时整个章禾古城都毁在你们手里。”

作者有话说:

马上要出大事了!

第94章

大概是感觉盛萤有点气到了, 也反省于关键时候的忽然停顿,确实容易让人发狂,老古董们没有再说什么。

它们跟传说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却不完全一样,传说中这批判官心态很差, 贪婪还只是其中一部分,什么暴躁、凶残, 冷血、阴晴不定……孟扶荞的用词非常激烈, 而它们现在心态平和, 甚至有点随波逐流,被盛萤三番五次针对不仅能忍一时之气,看起来甚至没气多久,很快又进入了波澜不惊的状态中。

刚刚要针对应殊然进行报复恐怕是情绪起伏最厉害的时候, 居然也能被外人一两句话“劝住”, 之后提都不再提, 就好像报仇也是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盛萤怀疑是封印消磨判官能力的同时也消磨了它们的脑细胞, 不是脾气变好,单纯是健忘导致的脾气变好。

对姜羽而言, 八年职业生涯,阵法布置烂熟于胸,龟甲上的花纹虽没见过, 多看两眼了解关窍之后, 就显得简单起来。姜羽让孟扶荞站在祭坛中央,盛萤与她自己则退往东西两个方向,三个人形成一道直线。

这是姜羽根据人数和刻在龟甲上的阵法重新制定的新方案, 作用于阵法上的变动再小都会引发巨大的影响, 而现在阵眼直接少了一人, 姜羽能这么快找到解决方法……就算无法做到完全的平衡,也足够令人刮目相看。

盛萤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姜羽之前对符咒的运用就非常娴熟,娴熟到高压迫下完全不出错,她基础打得非常好,符咒如此,阵法想必也如此。

这期间祭坛针对血尸只来了一次偷袭,大概是因为机关的转动破坏了祭坛原本的完整性,高容错率也有个极限,突破了极限祭坛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祭坛,孟扶荞不用再分心留意,她甚至还有精力放出锁链,将地上瘫着的应殊然拎下去,放在一大堆的“蛹”中。

应殊然:“……”

她难得没说什么,只伸手推开了前后左右的身躯,给自己腾出一块清净地,好看着孟扶荞和姜羽。

所有当事人都已齐整,姜羽出声倒数,随着“一”字落音,两支横亘在前的判官笔如携千钧骤然落地,灰尘被飓风横扫,浩浩荡荡扬起又落下,在祭坛周围形成了一圈浮云似的薄烟,迟迟不散。

应殊然就只能透过这层薄烟看向阵中人,她所处的位置角度不太好,只能看见一整个的孟扶荞,大半个的盛萤和姜羽的衣角,就连这片衣角都被人挡着时隐时现。

阵法一旦开启就自成领域,外物很难侵袭,应殊然算是唯一的局外人,尽管视角刁钻,离纵观全局还有一定的距离,但也算是大部分都尽收眼底。应殊然隐隐有些不安,而这种不安需要一直盯着姜羽才能稍稍缓解。

纯白色的光笼罩在阵法之上,孟扶荞闭上了眼睛,双脚逐渐离地,以她为中心,空气飞速扭曲,堵在祭坛上的老古董们自胸口和头顶微微透出亮光,却是一种黑色的圆形的亮光,魂与魄分装在这两团亮光中,抽取的速度并不快,甚至能看到丝丝缕缕的黏连,随着时间推移,应殊然的那种不安转移到了姜羽身上。

阵势中有些不对劲,并非被人动过手脚的不对劲,更像是阵法本身在创造之时就有缺陷,龟甲上的纹路看不出破绽则是因为对方曾绞尽脑汁,针对表面进行了粉饰,可一旦开启,触及到更深层的内核,这种粉饰就全无用处。

而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骗“镇物”与“阵脚”入局,至于阵法的完整度太差会对开阵之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不在它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甚至姜羽发现所谓的“增幅阵”也不能当真,这不仅仅是一个增幅阵,随着阵中被抽取的魂魄越来越多,就好像下面有个重力机关,当魂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时机关随即启动,紧接着阵法开始无声变化。

两位判官施加在判官笔上的精力猝然加大,这阵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借取判官的能力,姜羽笔上的血砂加速流逝而盛萤早已无血砂可用。她现在是靠小玉的两根银针蕴养判官笔,使笔上朱砂如有灵性,可时间内暂代血砂之职,这种程度的借力令她眉心和头顶再次现出符咒,几乎要将银针逼了出来。

盛萤知道,这是老古董们在借阵法、血尸和判官之力试图自己超度自己,但她偏偏不能在此时抽身毁阵……孟扶荞是阵眼,血尸的力量沿着阵法脉络流淌,异常的霸道,但凡现在有一方收手,阵法失去平衡,血尸就会将阵中所有魂灵全部吞噬,当然也包括判官。

孟扶荞此刻是承担着两位血尸的责任,被动过手脚的阵法四面漏风,而她作为镇物被完全忽略了感受,祭坛上的所有东西都在蚕食孟扶荞,她的力量几乎不受自己控制,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反噬自身。

而这一切虽出乎孟扶荞的意料,但也不足以令她震惊。她又不是第一天当血尸,当然知道血尸只要有机会,就会像传说中的饕餮兽,天地万物包括孟扶荞自身,都可以摧毁吞噬。

孟扶荞的瞳孔散开,从中生出一抹殷红覆盖视线,判官笔上的力道加沉,盛萤喊了声:“应殊然!”随后她猝然抽身,千钧重量压在姜羽一个人的身上,将她弹开半米的同时阵中魂灵与血尸之力如恶虎扑面,被冲过去的应殊然以肉身扛了一下,现在的血尸根本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力道,从后背开始一点点如纸化灰,只瞬间就在姜羽怀中散为了烟尘。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姜羽完全没有防备,她头脑发蒙,看着应殊然全身出现焚烧后的皲裂,以及自己手指尖碾碎的灰烬,又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感到了痛,却不知是□□上的,还是精神上的……直到延迟的痛感顺着神经系统遍布每一寸肌肤,姜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空洞地目光转向盛萤:“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