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石开启的动静很大,除了机关运作必然的摩擦之外,这巨石板本身也很笨重,上下都要耗费不少时间。然而,盛萤记得她跟姜羽在火焰逼迫下逃出甬道的速度很快,甚至初入外殿时,风铃的声音都未完全停下,而外殿就已经空了,“判官”不知所踪。
“难道它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进出?”盛萤微微蹙眉,她随后又摇摇头,“设断龙石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切断内外联系,不可能还留有另一条路。”
“有可能的,”孟扶荞提着龙珠走在盛萤旁边,“你要是在一个地方被困了很久很久,断龙石就成了不值一提的阻碍。”
几千年,足够人类文明沉浮更迭,甚至有一些毁灭又重建,奴隶制、封建制被浪潮冲刷,只剩历史几册,而这地宫就像硕大无比的牢笼,进来了就别想出去,就算不是智慧生物,也会在里面渐渐被逼疯。
孟扶荞说不清这些东西跟血尸谁更惨,它们出不去,但至少地宫很宽大,而血尸则几千年受限于狭窄棺材和地下室,一年兴许有那么两天可以出门放风,而判官则充当监管人员,寸步不离。
盛萤的脚步停在断龙石前,随着轰隆的声音,身后的墙壁重新合拢,就像外殿中一样,半点缝隙都看不出来。
两侧偏殿阴阳合抱,中间是一座两米高的八卦台,气势没有外殿恢弘,空间也没有外殿庞大,通往正殿的路就在八卦台之后,盛萤她们的正前方,明亮谈不上但很宽敞,过于正常,若不是光线依然昏暗,只靠一颗巨型龙珠撑着,盛萤会怀疑自己进入了某个道观。
“你们走阳,我们走阴?”盛萤问。从刚刚开始,她就有话想单独跟孟扶荞说,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现在两位血尸都受到惩罚,在体质上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要彼此分开,就听不见各自的秘密。
姜羽和应殊然已经分别了很长时间,相遇之后中间两个电灯泡闪闪发光,事事掺和,盛萤不相信她们就没有什么悄悄话要说。
姜羽思考片刻:“行……若是两条路都走不通,再试试中间这座八卦台。”
有些乌鸦嘴,不过彼此都清楚分头行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也不在乎什么吉不吉利。
进入阴阳两面的小路都用石子砌成,盛萤低头看了一眼,感觉上跟自己用来布阵的围棋子差不多,温润光滑,大小虽然不一致,但很明显经由人工打磨。
甫一踩上去整个空间感都被拉开,原先黑白紧紧相依,此时再看中间似乎隔着数十米距离,前方道路长不见尽头,浓雾顿起在道路之间矗立屏障,只片刻便连姜羽的身影都看不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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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盛萤只是微微有些惊讶, 她看出此地阴沉,必有风水阵局,但没有想到上来就是杀阵。
还好刚刚分道而行, 保持了阴阳平衡,否则在踏上小路的一瞬间, 就会面临死局,而眼下还有的解。
龙珠制成的灯笼在小路上摇摇晃晃, 桃木枝虽然坚韧, 既没有被压折也没有被压弯, 但上面没有一个具体的固定位置,因此动作一大就晃悠,从最前端滑落到最末端,还随时有掉下去的可能。
孟扶荞就提着这样一盏灯笼走在前面, 这东西光亮且稳定, 空旷环境中是最好的照明物, 然而这小路虽不狭窄也谈不上宽阔, 两边浓雾夹道,光芒难以散播, 就显得没有手电筒好用,基于龙珠是她偷来送给盛萤的宝贝,再不好用自己作得孽也得自己忍着。
在小路上走了一会儿, 石子铺成的路面崎岖不平, 鞋底薄直接硌得疼,鞋底厚又不太能维持平衡,总之这段不见尽头的路非常难走。盛萤跟在孟扶荞身后, 两个人的速度都不快, 失去了恒温符的保护, 盛萤感受到的冷有些内外夹击之感,已经摧残到了身体,时间一长便有些撑不住。
“孟扶荞,”盛萤驻足,轻轻喊了声走在前面的人,“等等我。”
摇晃的龙珠几乎是随着话音一并顿停,孟扶荞回过身,“怎……”她见盛萤的脸色很不好,刚准备问的话戛然而止,“是因为符纸给了我?”
盛萤从背包中掏出一张空白的印花黄纸,临出发的时候小玉塞给她不少基础符箓,多是拘禁、定身、防护一类的,小姑娘完全没想到恒温符也会出问题。
血砂落在黄纸上,瞬间形成一张新的符咒。这东西说不科学那是一点科学都不沾边,却跟其它符咒不同,非要使用者贴身带上几分钟,等计算出合适体温后才能进行调节……又科学的不像话。
“跟我说说吧,你在那张兽皮上到底看到了什么?”盛萤低垂着目光,将长方形的黄纸叠成了三角形,血红色的字迹有一半向外,随后在最顶上用朱砂烫出一个小洞,穿入红绳,重新挂在了脖子上。
孟扶荞看着她的动作,直到符纸消失在衣襟中她才开口,“你真想知道?”
“嗯,”盛萤点点头,“你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帮你?”
“……”孟扶荞的眼神就像见了鬼,她上下打量盛萤的同时,伸手像是要撕开外面一层人皮。盛萤的脸型很饱满,皮肉并不分开,孟扶荞掐了两下没撕开人皮,倒是让判官苍白的脸上留下两道红痕,“你,帮我?”
孟扶荞不可置信。
盛萤无语,“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吗?”
血尸思考片刻,不得不承认她对盛萤是有不少偏见,一些判官留给她的刻板印象,一些盛萤的行事作风留给她的刻板印象,共同形成了这份偏见。孟扶荞犹豫片刻还是将藏在身上的兽皮取了出来。
她将这东西摊放在石子路上,当中的古怪文字和图形都有些扭曲,“继承十巫之名的人曾对血尸下过一个诅咒,我们要是遇到一个能给予自由的判官就会倒大霉,而这图纸上半段就记载了这个诅咒,以及诅咒诞生的原因,但它还有下半段。”
孟扶荞毕竟有几千年的文化积累,判官看不懂的文字她一开始兴许会觉得陌生,时间长了总是能想起一些来,应殊然大概也是这么个情况,所以在客栈中特意提醒过孟扶荞。
不过关于这个诅咒,血尸之间流传的版本跟兽皮上的记载还是稍有偏差。血尸之间将其理解成诅咒,但兽皮上的记载却不这么认为,反而将其美化成一种祝愿,并且最后一行的断句没头没尾,旁边配图也或多或少略去了部分内容,所以孟扶荞才认为图纸还有下半张。
“以我对你的了解,小小一个诅咒你不会放在心上,这张图纸的下半段对你来说吸引力一般,你或许想得到,但不会为此做出很大牺牲,”盛萤抚摸着兽皮边缘,“应殊然和姜羽去过很多类似的地方,这张兽皮是她们带出来的东西之一。你在古井边不肯退让,主动被地宫吞噬,就是想赶在我之前先见到应殊然,从她嘴里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吧。”
孟扶荞没有反驳。
盛萤又问:“你跟应殊然进行了交易?”
“我确实不需要兽皮的下半卷,”孟扶荞简单扼要,“我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也大概能猜到下半卷写着什么内容……盛萤,在传说中血尸有一个起源之地,若是能找到这个地方,找到里面一样东西,就能解开我们身上所有的谜题和诅咒。当我猜到兽皮上的内容时,就发现这是一个针对我而设的陷阱,应殊然和姜羽汲汲营营就是进入这个起源之地,她们也知道血尸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关于判官的事情,盛萤知道的不少,从她心脏上的漏洞被修补好开始,在外殿出现的那道白影以及小玉就开始普及相关知识,但她们都很少会提及血尸,只在避无可避之时用一两句话带过。
因此盛萤在成为判官的两年时间里,很多事情只要不偏门,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唯独对孟扶荞身上的秘密处于逐步探索阶段,她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起源之地?”
“可能就是这座地宫,或者说是它的某一部分。”孟扶荞拨弄着手上的提灯,让龙珠重新晃荡起来,光芒的穿透性远胜于黑暗,因此晃荡的幅度再大,也只是光明泛起涟漪,并没有阴影能渗透其中。
龙珠不安分地旋转了好一会儿,孟扶荞忽然笑起来,小而细碎的得意落在眉梢上,令她意气飞扬,“我没有跟应殊然做生意,我选择了直接威胁,让她不得不与我合作。”
“不过事情进展到这里,很多还只是猜测,起源之地究竟在不在这里,里面什么样子,如何解除血尸身上的咒缚都还不确定,”孟扶荞继续道,“所以我们几个还能和平共处一段时间。”
这几乎是将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和目的全盘托出,就算里面还有细节上的隐瞒也不影响大体走向。盛萤的指腹慢慢摩挲着判官笔笔杆,随后她轻声道,“走吧,去你的起源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