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忙笑说:‘两个大的欺负一个小的,等我助力。’”宝玉当然知道晴雯、麝月跟芳官是闹着玩,可是他的性情很自然流露出来:怎么可以两个大的欺负一个小的,他要去帮忙。说是帮忙,其实也可以说小孩子就喜欢闹,他觉得你们三个人在玩,自己也不能够闲着,也跑去闹。袭人笑着说:“仔细冻着了。”注意这个收尾的人是袭人,是大姐姐,她永远是那个特别成熟的学长,在大家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会出来讲话。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全了结,忽然来了一个碧月,碧月是李纨的丫头,她说:“昨日晚上奶奶在这里把块手巾忘了去,不知可在这里?”又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这个小事又是一个“转”的方法。然后就有人说:“有,有,有,我在地下拾起来,不知是那一位的,才洗了出来晾着,还未干呢。”这两段如果从《红楼梦》里删掉,事件上没有任何影响,可是在转折上有影响。
碧月看他们四个人乱滚,就笑着说:“倒是这里热闹,大清早起来就咭咭呱呱的玩到一处。”这里有一点对比出怡红院这边打打闹闹大家很开心,李纨的稻香村那边就有一点冷冷清清。宝玉说:“你们那边人也不少,怎么不玩?”碧月说:“我们奶奶不玩,把两个姨娘和琴姑娘也摈住了。”因为李纨是守寡的人,有一点严肃,不能开玩笑,不能乱玩,所以住在那儿的宝琴等人就被“摈”住了,就是说好像在做客一样。“如今琴姑娘往老太太前头去,更觉寂寞了。两个姨娘今年过了,到明年冬天都去了,又更寂寞呢。”
注意一下那个转折是什么,就是刚才讲到的,所有的女孩子都面临到要结婚的命运。所以大观园势必要树倒猢狲散,是因为每一个人都要结婚了,结婚本身变成了一个“散”。在曹雪芹的回忆中,这些姐姐妹妹跟他在一起最好的岁月是没有婚姻压力的时候,一旦婚姻的压力来了,曹雪芹就感觉到这些女孩子都不能陪他了,她们要走向各自不同的命运。
“你瞧宝姑娘那里,出去了一个香菱,就冷清了多少,把个云姑娘落了单。”这个时候就点出了史湘云,史湘云因为寂寞,去找黛玉,而黛玉就写了一首《桃花行》。所以两个人就在看诗,然后湘云又派丫头翠缕去通报宝玉说:“赶快来看好诗。”
我觉得“转”到这个时候成功了,因为尤三姐的死亡、尤二姐的死亡是痛苦的,可是在青春里面还有一个东西是美丽的,就是对梦想的追求。所以他们会写诗,他们要分享诗的快乐,他们也想借着诗去打发同龄人死亡的痛苦。第六十九回跟第七十回就变成了天平的两端,有一点在对称跟比较。“宝玉听了,忙问:‘那里的好诗?’翠缕笑道:‘姑娘们都在沁芳亭上,你去了便知。’”沁芳亭是在水边的,春天的时候桃花在开,她们都在那里读诗某一个美丽的情景又要回来了。
我们都有过一个美丽的校园,也都在那个校园里可能跟朋友一起办壁报、办校刊、看风景,可是曾几何时那个青春岁月将要过完了,到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们都有感伤。这种感伤,我觉得不是因为跟人分散,其实是因为跟自己的青春告别。到大学毕业,就好像不是那么特别有这种感伤了。所以我想《红楼梦》的这一段,他们其实是在跟自己的青春告别。
林黛玉特别敏感,她在春天写到桃花,好像也是她最后一次面临的春天,因为接下来你就会看到所有的人逐渐走向死亡、走向出嫁,她们要散了,这一场美丽的聚会将要散席。第七十回之所以是一个重要的转折,也在这个地方。
“宝玉听了,忙梳洗了出来,果见黛玉、宝钗、湘云、宝琴、探春都在那里,手拿着一篇诗看。”没有揭晓谁写的,到现在都不告诉你这是林黛玉写的诗。看到宝玉来了,都笑着说:“这会子还不起来,咱们的社散了一年,也没有人作兴。如今正是初春时,万物更新,正该鼓舞另立起来才好。”
我希望大家记得最早的海棠诗社是探春发起的,探春觉得这么美好的年龄,这么美好的岁月,这么美好的花园,如果生命没有追求,好像是一种浪费跟糟蹋。所以她建议成立一个诗社,而我们知道诗本身是一个梦想的见证。可是接下来第六十四回到第六十九回的时候,这个诗社有一点耽误了,因为大家心情都不好。现在她们就跟宝玉说,春天了,应该再做一个诗社,好好写写诗。这里其实是有一点想要抓到青春最后的尾巴的感觉。我一再强调,如果你对《红楼梦》的大结构有了解,会发现第七十回以后其实是下坡,作者要收尾了,接下来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死亡跟出家,都开始结束。
湘云就说:“一起社时是秋天,就不应发达。如今恰好万物逢春,皆主生盛。况这首桃花诗又好,就把海棠社改作桃花社。”大家可能听到过,古代很多皇帝一到国不泰民不安的时候,就改元,改一个年号,希望以后会好一点。湘云的意思也觉得要有一点改运。“宝玉点头道:‘很好。’且忙着要诗看。众人都又说:‘咱们此时就访稻香老农去,大家议定好起的。’说着,一齐起来,都往稻香村来。”“稻香老农”就是稻香村的李纨,她是海棠社的监督,要振兴诗社,当然要去找她。宝玉一面走,一面看纸上写的《桃花行》这首诗。
我想在解释《桃花行》之前,我先念一遍,大家去感觉一下,因为所谓的“行”这种诗体,是一种歌谣的形式,句法跟语言都是比较白话的,所以特别容易琅琅上口,用到的典故或者太过艰深的字句也比较少。“行”这个字我们现在不常用了,我把它翻译成现代的语句,其实就是“流行”,等于是当时的流行歌。我也希望读一遍以后,大家可能就会对林黛玉在这个春天,因为看到桃花的开放有感而发写下来的一首非常好的长诗,有一点感觉。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
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
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
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倍伤情。
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
凭栏人向东风泣,茜裙偷傍桃花立。
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雾裹烟封一万株,烘楼照壁红模糊。
天机烧破鸳鸯锦,春酣欲醒移珊枕。
侍女金盆进水来,香泉影蘸胭脂冷。
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
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
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
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桃花行》
我想在念的时候,大家已经感觉到歌行体的一个特征,就是常常用到重复的句子跟词汇。比如我们经常读到的汉乐府《饮马长城窟行》:“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你会发现“他乡”、“梦见”、“远道”是重复的,唱歌的过程当中,常常会把前一句的某些部分在下一句重复,叫做叠韵。我想今天的流行歌也还是会用到。通常唐代的绝句或律诗,很少重复字句,可是歌行体重复字句重复得很厉害。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前面四句里面,“桃花”重复了四次,每一句都出现桃花。如果写绝句或者律诗,不可能这样用。诗里其实一直在对比花跟人的关系。“晨妆懒”,就是那个生命的青春的形式,好像到了觉得有一点落寞、有一点颓废、有一点感伤的程度。特别注意这三个字的感觉跟“东风软”对比,就是桃花在风里面飘零,而人在岁月里也慢慢在落寞。要讲桃花,可是又在讲人;在讲桃花的飘零,可是也在讲人的感伤。
其实后面还有桃花的重复:“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一直在比较帘外的桃花跟帘子里面的人。“花解怜人花也愁”,如果桃花懂得可怜人的话,这个桃花也要发愁了。其实林黛玉是在一个极其感伤的情绪里看花的,从《葬花词》开始,林黛玉每一次看到的花都是自己每一次看到花的灿烂,也是她自己生命的自负;每一次看到花的凋零,也是她自己的死亡。从《葬花词》到《桃花行》,我们看到林黛玉的美学是一直在贯穿的。她基本上就是一个花神的幻化。而她看到春天盛放的花的时候,她也都预知了花的结局跟命运全部是凋零的,所以她会有巨大的感伤性。
“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倍伤情。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讲到孤独,我们知道倚靠在栏杆旁边,常常是古代诗词里对于人的孤独性的一个表情,有点顾影自怜的感觉。“凭栏人向东风泣”,靠在栏杆旁边,林黛玉对着东风在哭泣。“茜裙偷傍桃花立”中的“茜”这个字我们现在一般人的理解比较不是那么清楚。女孩子的名字常常有“茜”字,其实“茜”是一种草,它的根部可以拿来做红色染料。过去女孩子穿的罗裙,我们叫红罗裙,是用茜草染的。穿着大红裙子的一个少女,靠在艳红的桃花旁边,其实在讲生命艳丽的感觉。从这里其实有一点转,让你觉得是灿烂,是春天的美,可同时又是凋零的某一种感伤将要出现了。
“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镜头推到最近了,有点特写的感觉。下面一个句子又拉开了:“雾裹烟封一万株,烘楼照壁红模糊。”在画面上,你看到一朵桃花是红的,一片桃叶是绿的,这是一个特写镜头;可如果你看到一万棵的桃花在雾里面,它就是远镜头。我们今天用电影的角度来看,林黛玉这首诗里有一个镜头在伸缩,她让我们看完每一朵花跟每一片叶子之后,忽然把镜头拉开。“红模糊”就不是看一朵或一叶,而是一大片的红。
“天机烧破鸳鸯锦”,这里有一个典故是“天机”,过去男耕女织,每一个女孩子都在家里面织布,那是人间的织布机;可是天上的银河旁边有一个织女星,她也在织布,她织出天上灿烂的锦绣出来,这个织女星就是天机。“春酣欲醒移珊枕”,过去很多的游仙诗里面常常用到这种所谓的珊瑚枕头、琥珀枕头,去形容好像是在天宫里的一种生活。“侍女金盆进水来”,这里面其实是形容织女星,因为她在天宫里,所以她用的珊瑚枕头、金盆都不是写实的,而是一个比较象征的说法。“香泉影蘸胭脂冷”,冷冷的泉水被拿进来,去把胭脂化开。
“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我们通常觉得红色是喜气的、艳丽的,可是林黛玉看到胭脂这么红,要怎么比拟呢?她说好像花的颜色,好像人的眼泪。这是林黛玉非常奇特的联想。因为林黛玉是整天在哭的,她刚刚用胭脂化妆好,可流下眼泪后,眼泪就跟胭脂的红混在一起,变成红色了。所以“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也是在讲林黛玉,是用血泪或者红豆形容林黛玉的泪水。
“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我们记得《葬花词》里面也一直拿人在比花,现在又一次把人的眼泪来比拟桃花。可是眼泪流多少都没有用,花还是有它自己的妩媚,好像在讲岁月里面有一种无情。这个无情你没有办法怪谁,也不是说你碰到了什么悲剧的命运,而是本来如此。“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这是典型的林黛玉的心情。
讲到这里,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觉得,尤二姐自杀以后,真正的悼词是在这里出来的。我们刚才看到作者在转,什么耶律雄奴被膈肢挠痒,然后手帕又掉了,忽然讲说有人写了桃花诗,其实是哀悼尤二姐。中间有一个非常惊人的呼应。尤二姐死了,这么惨,我们觉得应该有一个什么悼念之词,可是没有。现在林黛玉这首诗出来了,并不是悼念尤二姐的,她是在悼念桃花,可是林黛玉用桃花象征了所有青春少女的凋亡。这一首长诗绝对有它押尾的作用,它真正把尤二姐的死亡做了一个心情的抚平。这部小说里面的结构非常奇特,第七十回里面,开玩笑的小场景跟沉重的东西其实是组合在一起的,作者的“转”一环扣一环,并不是那么简单说尤二姐就被忘掉了。在林黛玉的诗里面,尤二姐的某些感觉又出来了。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花凋零的时候到处乱飞,而人疲倦得好像到了生命的尽头。这里面在讲花,又在讲人,也在讲青春的岁月将要过完,预言性特别清楚。“一声杜宇春归尽”,杜宇是西蜀古代的一个皇帝,他死掉以后,心里面的一种不甘让他每一年春天化成杜宇这种鸟,也就是杜鹃,出来不断地叫,把春天叫回来。李商隐诗里的“望帝春心托杜鹃”,讲的就是这个来自四川的故事。
“寂寞帘栊空月痕!”最后花都走了,人也走了,剩下的是那一个帘子,帘子上看到的只是冷冷的月光留下来的一个空冷。我觉得林黛玉在暗示她自己的死亡,没有多久,林黛玉的死亡就是“花落人亡两不知”了她在《葬花词》里面已经讲过的句子,现在再度出现“寂寞帘栊空月痕!”
“宝玉看了,并不称赞,却滚下泪来。”我们在生命里面有一种两难,有时候你看到一个朋友创作了最好的画,写出了最好的音乐,你不一定是赞美,有时候是落泪。你感觉到他的呕心沥血,他在作品里把心血都用尽了。如果你是他的朋友,你疼爱人会超过艺术作品,你会觉得宁可没有那个艺术作品。
莫扎特最后在病重的时候,发着高烧写他的《安魂曲》,完成了他伟大的作品。可是每次读莫扎特的传记,很奇怪看那个片断的时候,都很矛盾,你会很盼望莫扎特不要写《安魂曲》,好像觉得生命应该比艺术更重要,这个时候他可不可以少一点绝望、少一点痛苦?我跟很多朋友提过,有一次在一个老师家里看到一个小条幅,是弘一大师晚年用他的血抄的佛经,忽然就只会落下泪来,而不会赞美。因为他是用他的血在抄佛经。
为什么宝玉没有赞美,反而是落下泪来?因为他已经读到了黛玉的心事,他知道黛玉要走了;别人没有看出来,别人看到的是诗好。可诗如果暗示的是人亡,我想宝玉绝对不要。没有人跟他讲这是黛玉写的,他当然知道是黛玉写的。薛宝琴骗宝玉说是她作的,宝玉摇头说:“我不信。这声调口气,迥乎不像蘅芜之体,所以不信。”宝钗笑道:“所以你不通。难道杜工部首首都作‘丛菊两开他日泪’之句不成?一般的也有‘红绽雨肥梅’、‘水荇牵风翠带长’之媚语。”他说杜甫可以写很悲壮的句子,也可以写比较妩媚的句子,艺术家是可能写出两种不同的美学的。可是宝玉说:“固然如此说。但只我知道姐姐断不许妹妹有此伤悼语句,妹妹虽有此才,是断不肯作的。比不得林妹妹曾经离丧,作此哀音。”
宝玉认为真正好的创作是心血,不可能是他人的,因为创作者不是在职业性地画画,职业性地写诗,而是用生命在创作。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到曹雪芹的美学观,他认为最好的创作其实是呕尽心血。曹雪芹自己写完《红楼梦》,写得一把辛酸泪,大家都觉得这本书写得好极了,赞美它是伟大的文学。可是曹雪芹如果今天活过来,他宁肯没有这样的煎熬。
宝玉看到桃花诗,其实感觉到黛玉好像眼泪已经要流完了,而这个眼泪流完,就是她要走的意思。宝玉跟她有前世的缘分,他当然懂得这首诗是一首《安魂曲》,是哀悼尤二姐的,也是哀悼她自己的,是哀悼所有在现世里美丽的梦想不能完成的生命将要走掉的那个悲哀。所以宝玉就说绝对不可能是宝琴的诗作,她没有经过父母双亡、兄弟姐妹离开这些所有的悲剧,她不会懂这个东西。这是我一再提到的曹雪芹真正的美学观,其实也是非常东方的美学观。在西方有时候会觉得艺术跟人之间还有部分是可以分开来谈的,可是东方一直觉得人跟艺术是不可能分开的,什么样的个性,一定会写出什么样的诗。
宝玉真的是黛玉的知音、知己,因为他最懂黛玉,别人怎么骗他都骗不过。
“已至稻香村中,将诗与李纨看了,自不必说,称赏不已。”凡是称赏不已的,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就是不关痛痒。刚才提到说,如果你有痛痒在其间,你会不忍心。颜真卿在安史之乱以后对着他侄子季明被砍下来的头,写《祭侄文稿》,我们说那是天下书法里面最动人的作品,现在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可是对颜真卿来讲宁可没有那一篇书法。而我们读到最后,看到“携尔首櫬”,还有“魂而有知”的时候,会看到颜真卿痛心到极点。所以在历史上所谓艺术的名作,大概都是最痛的东西。也不要忘记我们过去背得很多的文天祥的《正气歌》,是他在监牢里写的。
因此面对这些艺术,我们在赞美的同时却有一种不忍,觉得这是用生命换的,如果是用生命换的,你很难去称赏不已。如果是一个粗心的作者,写宝玉读完称赏不已,大概就完了。可是宝玉这个时候只会落泪,因为他知道这首诗是一个预告。
“说起诗社,大家议定:明日乃三月初二日,就起社,便改‘海棠社’为‘桃花社’,林黛玉就为社主。明日饭后,齐集潇湘馆。因又大家拟题。”林黛玉忽然有一点忘形,因为她刚写了一首桃花诗,就说:“大家就要桃花诗一百韵。”宝钗比较理性,说:“使不得。从来桃花诗最多,纵作了必落套,比不得你这一首古风。须得再拟。”当然如果我们多一点心机来想的话,就是林黛玉的桃花诗已经写得太好,宝钗大概想怎么写也超不过她。就是宝钗在背后是有一个要跟人家争强的想法。当然这可能是一种多心,但是不要忘记,宝钗常常透露出这种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