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让厨房备了冰镇杨梅饮。“温定廉转向徐氏，“你也听听。“
徐氏绞着帕子刚要开口，温知舒忽然起身：“女儿想起侯府还有些。“
“坐下。“温定廉声音不重，温知舒却似被钉在玫瑰椅上。雕花椅背硌得她后腰生疼，这才发觉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门轴吱呀作响，瞿姨娘被两个婆子架着进来，碧桃则是被麻绳捆成粽子拖进来的。老夫人佛珠磕在紫檀木案上发出脆响：“作孽！“
“把五少爷中毒始末再说一遍。“温定廉撩袍落座，茶盖轻叩盏沿。
瞿姨娘扑通跪地：“今早二小姐三小姐来传话，说大小姐要探望五少爷。婢妾给五儿换上簇新肚兜，碧桃却说要喂些蜜水。“说到此处忽然哽住，抖着手去扯碧桃衣角，“你这黑心肝的！“
碧桃肿着半张脸冷笑：“分明是姨娘您把药粉抖在茶碗里！“她脖颈上青紫勒痕随着说话起伏，“您说大小姐嫁妆比公主还丰厚，若是五少爷出事赖在她头上。“
“放你娘的屁！“瞿姨娘抄起绣鞋要砸，被廖嬷嬷按住。老夫人气得直拍桌案：“反了！都反了！“
温知虞垂眸摩挲着青瓷盏。前世碧桃也是这般攀咬，只是那时她被药效发作的五弟吓懵，任由徐氏将“罪证“塞进袖袋。如今那包砒霜早被红缨换成藕粉，倒要看这戏怎么唱。
“取碗来验。“温定廉话音未落，老夫人贴身丫鬟颖儿已捧着白瓷碗跪下：“奴婢亲眼见碧桃喂水后，将这碗藏在五少爷摇篮下。“
碧桃眼底掠过得意那碗早被她用皂角搓了三遍。果然银针探入清水毫无变化，温定廉眉头渐蹙。
“父亲明鉴！“温知舒突然离座跪倒，“长姐最是仁善，断不会。“
“二妹急什么？“温知虞轻笑，“这碗虽洗净，可碧桃袖口沾的药粉总洗不掉吧？“她朝红缨使个眼色，小丫头立刻捧出件靛青衫子：“今早碧桃更衣时落的粉末，姚太医验过是砒霜。“
碧桃脸色骤变。徐氏手中茶盏“咣当“落地，碎瓷溅到温知舒裙摆上。老夫人浑浊眼珠猛地睁大：“徐氏！“
“母亲救我！“温知舒膝行抱住徐氏腿弯，“那日您让翠玉给碧桃的银锭子。“
“住口！“徐氏扬手要打，却被温定廉喝住。满室寂静中，陆君衍漫不经心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城南仁济堂的伙计说，前日有位戴翡翠耳坠的夫人买了砒霜。“
温知虞指尖拂过耳垂。今晨徐氏特意送来的翡翠坠子，此刻正在温知舒耳间晃荡。
“不是的！“温知舒疯狂摘耳坠，“这是长姐昨日所赠。“
“我昨日赠你的是红珊瑚。“温知虞幽幽叹息，“二妹莫不是梦魇了？“
老夫人佛珠突然崩断，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了满地。温定廉缓缓起身，阴影笼罩着瘫软的徐氏：“送去祠堂。“
……
徐氏盯着跪在青砖地上的瞿姨娘和碧桃，指尖掐进黄花梨椅背的雕花里：“主子奴才互相攀扯，横竖都脱不了干系！“她转头看向温定廉时，鬓边金镶玉的掩鬓都在抖：“老爷，这种祸害断不能留在府里！“
温知舒绞着帕子站在廊柱后头，指甲在漆红木头上抠出月牙印。不对，全都不对！前世明明是温知虞抱着中毒的幼弟被当场抓包，怎的这回连衣角都没沾上？眼下必须得有人顶罪......
“虎毒还不食子呢！“她突然跨过门槛：“瞿姨娘再蠢也不会害亲骨肉！“镶珍珠的绣鞋故意踩住碧桃裙角：“倒是这丫头，前日还偷摸往我院里探头探脑的。“
瞿姨娘立刻膝行着抱住老夫人脚凳：“婢妾拿性命担保，五郎中毒定与奴婢无关！“碧桃被踩得生疼，仰头哭喊：“奴婢全家都在庄子上，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害主子啊！“
第71章 泼出去的水
温知虞捧着茶盏轻吹浮沫，青瓷盖沿磕出清脆响动。该来了
“老夫人，侍卫祁寒求见。“青杏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老夫人烦躁地摆手：“没瞧见正乱着？“温定廉却沉声道：“传！“
穿灰布短打的青年跨进门槛，腰间铁牌撞出闷响。满屋子女眷面面相觑这面孔生得很。温定廉摩挲着玉扳指：“把你在摘星院听见的，原原本本说一遍。“
“巳时三刻，属下在房梁当值。“祁寒抱拳行礼，声音像块冷铁：“听见三小姐说'这包药粉掺进牛乳，保管那小崽子哭足半日'。二小姐吩咐碧桃'等大姑娘抱孩子时泼她一身，人赃并获'。“
温知霖手里的团扇“啪嗒“落地：“胡说！我何时见过这奴才？“镶珊瑚的护甲直指祁寒：“定是有人买通你来污蔑主子！“
“他是温家暗卫。“温定廉一句话震得满室死寂，转头盯着碧桃：“温府向来宽待下人，你若说实话，老夫保你家人平安。“
碧桃瘫坐在地，忽然瞥见温知舒袖口若隐若现的银簪那是她娘最宝贝的嫁妆簪子！前日徐氏说簪子丢了要查庄子！
“奴婢招！全招！“她突然以头抢地，血珠子溅上青石砖：“二小姐和三小姐拿我娘弟要挟，说那药粉只会让五少爷腹泻！“
温知虞放下茶盏，腕间翡翠镯子磕在案几上：“碧桃，你全家的卖身契可都在祖母手里。“
“老夫人！“碧桃爬着去抓老太太裙角，被红缨用剑鞘拦住：“求您救救庄子上的娘和弟弟！三小姐前日派人去庄上，说！说奴婢若不听话，就把我娘卖进窑子！“
老夫人颤巍巍掏出叠发黄的契纸，徐氏脸色瞬间惨白那本该锁在她妆奁底层的卖身契，此刻正被老太太攥在手里！
温知舒突然抓起案上剪烛花的银剪子：“贱婢血口喷人！“却被温定廉反手打落，剪子“当啷“一声插进地缝。
“父亲信个奴才不信女儿？“温知舒攥着发麻的手腕尖叫。温定廉抓起案上药包砸过去：“太医验过了，这里头是南疆剧毒七星散！“
温知霖腿一软跌坐在罗汉床上，缠枝莲纹的锦垫被她揪出窟窿。瞿姨娘突然扑过来撕打：“黑心肝的东西！五郎才三个月大啊！“
“拦住！都拦住！“老夫人拐杖敲得震天响，转头看向始终沉默的温知虞：“虞丫头，你说怎么处置？“
“送官。“温知虞拢了拢白狐毛领子，呼出的白气模糊了唇角冷笑：“顺天府尹最擅长查这些阴私勾当。“
徐氏突然疯了一样推开婆子，拽着温知舒往外冲：“回侯府！快回侯府！“温知霖提着裙子要追，被红缨伸脚绊个趔趄。
“三妹妹急什么？“温知虞指尖拂过祁寒呈上的药包，杏黄纸上还沾着胭脂印：“这包东西，可是从你妆台暗格里搜出来的。“
温定廉突然暴喝：“把西跨院给我封了！所有丫鬟婆子押去柴房！“他转头看向老夫人时眼眶发红：“儿子教女无方，这就去祠堂请家法！“
暴雨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温知虞站在廊下看小厮拖走哭嚎的温知霖。陆君衍的玄色大氅忽然罩住她肩头：“温小姐这出戏，唱得比天香楼名角还精彩。“
“首辅大人看戏不给赏钱？“温知虞任由他系紧氅衣带子，指尖掠过对方掌心时轻笑：“我要盐铁司今年江南道的稽查名录。“
雨幕里传来囚车铁链声，温知舒的尖叫刺破夜空：“温知虞！你不得好死！“
……
温定廉的声音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温知舒，碧桃说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