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膛剖腹的鱼被苍老的手“噗通”扔到一旁的水盆里,清水蔓延开血色。
第二天上山的人只村长,父亲,于伯,我……还有弥生。
弥生跟在后面,我时不时偏头看她,她看起来比前些日子更差了,颧骨清晰突出,好像一层薄薄的皮挂在骨头上。
傍晚的天空漂浮着缕缕薄云,月光透过云层朦胧黯淡,弥生眼珠动了动,我们对上视线,她裂开嘴角,一排洁白的牙齿在冲我微笑。
我怔住一瞬,村长拍拍我的肩膀,“童一啊,你确定那位大人同意了?”我回过神,老人的面孔蒙上一层沉重的暗影。
我们已经走了很久。
月色黯淡,回过头透过环绕的树木,能望到远处黑黢黢的村子轮廓,转了半天还在山脚。
凭借记忆走过无数遍的路,好像突然陌生了。
这时,树木深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什么动静?”于伯看不见,可能正因为此听力异常灵敏,他竖起耳朵,声音带着一丝严酷。
“会不会是动物?”身侧传来父亲的声音。
“走,先去看看。”
村长说完,越过我率先向树木丛走去,父亲紧跟其后,我也忙跟了上去。
树枝长长的伸展出来,我们拨开交错的枝丫,缓缓向前,在树丛底下看到一团黑影。
一团匍匐在地的黑影,好像块沉重的石头,正当我这么想,那块“石头”动了动,放出两点幽光。
天幕笼住圆月的云层缓缓移开,在光辉倾洒下来的瞬间,黑影以异常敏捷的速度向着山林深处窜去,眨眼消失在众人视线。
我们望着远处黑压压的树影,陷入了死寂。
几秒钟后,我率先打破几乎凝固的气氛,“那是什么?”,声音听起来象是另一个人。
久久无人回应,沉默弥漫在我们之间,父亲深深吸了口气,“可能是头熊,这山里有些野兽不奇怪。”他的眼睛在月色下散发着如同鬼火般的光。
我心里对此抱有疑惑,山里从来没出现过野兽。
“如果真有野兽,这里不安全。”村长将手揣到口袋,语气带上一抹冷酷,他抬起耷拉的眼皮,“童一,尽快吧。”
我看看四周,硬着头皮走到队伍前面带路,现下快与慢不是我能决定得了,怎么都找不到的山路,桠是不想让我们找到吧,可是……明明答应过我。
继续行走了一段路程,只能听到脚步踩在碎叶枯枝的声音,四周的树木投下浓重阴影,往常散发着盎然生机的树林也变得不详起来。
崎岖的山林并不好走,我小心顾着脚下,有人扯我的衣袖,我转头一瞧,弥生惨白的脸凑到我耳边,“童一,童一……看到那些树了吗,那些树,树底下那个东西正跟着我们呢!”
她的声音小极了,像蚊子嗡嗡个不停,我没有听清,问她,“什么?”
周围的树木晃动起来,叶片之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我说……”
弥生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我的皮肤,她压低声音说着,忽然止住了话头,我奇怪的看向她,这才发现众人皆是神色怪异的望着我的前方。
一股冷气蹿进敞开的领口里,我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前方地面的黑影,月光皎洁,离近了才发现那是个趴伏在地的人。
那人垂着脑袋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挥舞着双手,细看,右手抓着某种长形物品。
我缓缓弯下膝盖,够到一旁的树枝捡起,弥生突然出声,“别伤害他,童一。”
“他是阿树的爸爸。”弥生补充道。
“胡说什么!阿树爸爸是个瘸子!”于伯怒斥。
“你们看,他的左边裤腿空荡荡的。是阿树爸爸没错!”
弥生说完,我们将视线放在那脏污的人影身上,左边的裤腿明显的瘪了下去,确实是个瘸子,可这能说明是阿树爸爸吗,更何况,一个瘸子根本无法半夜独自跑到山里来。
村长迟迟没有说话,大家心里都存在着这样的疑问。我试探的冲着那道人影喊道,也就在这时,黑影飞快的爬进旁边的树林,那样的速度……别说瘸子连正常人也办不到。
我被如此非人的速度惊住,直到村长大吼一声“追”,我们才像恢复行动的木头人追了上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猝不及防,我们只来得及捕捉那个人迅速消失的残影便再跟不上,于伯粗喘着气,向弥生确认,得到肯定的回答又连连骂了几句。
我的状态也没有好上多少,利用喘息的间隙查看四周,树木林立,早已不是最初的方位,原本能看到村子的方向,也成了一片汪洋的树海,直白说,这里陌生得我也不认得路了。
迷失在这巨大的山林里的代价就是再也看不到升起的太阳,我们都明白这一点,村长长叹口气,勉强安慰了我们几句。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折下一根树枝沿路做着记号,枝头歇息的鸟儿,惊起的飞向天空。
“晚上不好走,大家放心,等到天亮肯定能找到路。”
村长这么说着,众人也象是信心十足的接茬了几句,只不过虚弱的语调依然透露出每人心中的担忧。
【作家想说的话:】
预计三,四章完结了。
15
渐渐,月光黯淡下来,周围草木稀疏,我们不知不觉走入一片荒芜的林地。
林地中央有个大坑,我心里升起一丝不安,这地方让我觉得熟悉。
我望着父亲靠近深坑的背影,他好像在朝着一张巨大的嘴走去,再有几步,他就会掉入那张大嘴中被彻底吞噬,就在我这么想着时,父亲忽然停住脚步,几步之遥的距离,他的背脊也仿佛恐惧似的崩成即将断裂的琴弦一般。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