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第78章

杨云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恩爱两不疑”, 对着贺疏弦不做隐瞒。尽管说这些为时尚早，甚至有些大?逆不道，可关上门来谁知道她们讲什么？在家中呢, 她的第一要义就是让她的驸马安心。

贺疏弦听了杨云意的话很是感动，将怀中人揽得更紧，她何其有幸，遇见了?阿音？她知道有些言论?在京中流传，说什么杨云意看中的是她定远侯遗孤的身份，只?是将她当?成一把能利用的刀。那些人太过肤浅，被三言两语一挑唆，就相信了?。她与阿音之间, 岂是那种关系？退一步说, 就算真的是，她也甘之如饴。

宫中。

昌平帝气?闷不已，他像是深陷在囚牢中的困兽, 原以为没了?晋王能高枕无忧, 可以安心等待太后千秋, 可他没自己想象得那么能忍, 处处受到掣肘, 他哪能甘心？没了白行易、李义宗, 他还是不能封淑妃的父亲。他其实?看不上刘三黑，可大?皇子势单力薄, 直至现在都无人提出立太子或者封王事。要知道他出生没多久便封王了?, 等到三岁时便册了?太子。

“朕只?是封一个侯而已, 有这般难做吗？淑妃的父亲难道不是贵戚吗？”昌平帝对着内侍高得禄抱怨道。

高得禄不答话, 作为内臣，他听着就是了?。

昌平帝本就烦闷, 哪知忽然有内侍入殿来，匆匆忙忙地说：“淑妃前往皇后殿中了?。”

高得禄眼神微微一闪。

昌平帝神色骤然一变，忙命人摆驾前往皇后宫中，生?怕慢了?一步出什么事情了?。可就算昌平帝紧赶慢赶，等他抵达皇后殿中的时候，淑妃已经?被两个宫女压着跪在地上。淑妃神色惊惶，一见昌平帝来，立马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道：“陛下，妾来此只?是想恳请皇后殿下将大?皇子收养，妾自知出身鄙薄，担不起抚育大?皇子的大?任。大?皇子是陛下的长子，妾……”话还没说完，淑妃就被皇帝扶起。

皇后韦居恒也是不耐烦听淑妃的话，眉头微微地蹙起。淑妃来她这是耀武扬威的，时不时提她生?了?个儿子，可不被太后喜欢有什么用处。韦居恒敛着心绪，冷淡地向着昌平帝行礼。

昌平帝松开了?淑妃，沉声道：“皇后准备如何？”

韦居恒知道昌平帝问的是淑妃，她故意曲解皇帝的话，道：“大?皇子是支庶，恐怕得问过太后才是。”

昌平帝眉头皱得更紧。

淑妃见皇帝来，自认为有了?倚仗，她唉唉叹气?说自己的出身，说自己父亲见不得人。昌平帝本就为封刘三黑的事情为难。听淑妃这么一说，怒火立马就上来了?。他本就对韦皇后不耐烦，此刻更是气?冲冲说：“朕是天子，想封谁不成？别说是封侯，就算让刘崇文代替韦兆庭做宰臣也是做得！”

韦居恒眉头一蹙，看着昌平帝道：“陛下慎言。”

淑妃不是省油的灯，见皇帝气?性上来了?，立马在一边煽风点火，时不时挑衅皇后。再?好的脾气?也耐不住淑妃的挑拨，尤其是淑妃直接凑到跟前来。韦皇后一扬手，准备给淑妃一巴掌，哪知昌平帝在这时候凑上来，将淑妃掩到身后，这一巴掌就打到了?他的身上。

昌平帝先是一愣，继而怒不可遏，抬手就朝着韦居恒打去，并不停地说道“废后”。皇后宫中的奴婢很?是护主，就算是大?不敬也要拦在韦居恒的跟前。皇后宫中一番闹腾，很?快便传到萧太后的耳中。萧太后听了?淑妃和皇帝的造作，眉头顿时拧得紧紧的。

等到萧太后到皇后宫中的时候，昌平帝梗着脖子，面红耳赤，地上是被他砸碎的瓷瓶，淑妃缩在他的身后，一脸得意。

韦居恒回神，面颊上带着伤，眼神沉寂，宛如死水平静无波。

“儿见过太后。”在看到萧太后冷漠的神色后，昌平帝心中那股怒火还没降下，将脖子上的伤痕指给太后看，他怒气?冲冲道，“皇后狂悖，竟然敢打朕，朕想废后！”这句话一出，像是心中一股恶气?吐了?出来，他紧盯着太后，等待着太后的回答。

萧太后不紧不慢地命人去请太医来，仿佛没听见昌平帝的话，淡淡道：“皇后无过，是天下之母，不可轻废。”

昌平帝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怎么就无过了?？他道：“皇后胆大?包天，连朕都敢打，以下犯上，还没有容人的气?度。”

萧太后走向韦居恒，仔细地瞧着她脸上的伤。片刻后，听着昌平帝越来越急促的语调，她笑了?一声，说：“皇后打陛下便要废后，那陛下打皇后，我是不是可以废黜皇帝？”一句话出，满殿寂静。自从太后过来，淑妃就像是鹌鹑，一句话都不敢说，此刻听了?太后不留情面的话，脸上更是血色褪尽。

昌平帝受到的冲击也不小?，他一时间无法?分?辨太后说得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这么认为的！那种?被人威胁的痛楚再?度浮上来了?，他坐立难安，想要找寻支援，可这里没有人会替他说话。跟帝位比起来，废后已经?不算事儿了?。昌平帝脸上露出一抹勉为其难的笑容，他讷讷说：“朕、朕只?是开个玩笑。”

萧太后连个眼神也没给昌平帝，等太医署的医令过来，太后先是让他给韦居恒看伤，末了?才道：“陛下头疼心悸，说些疯话，且给陛下看看。”

宫中的事情没有刻意封嘴，便藏不了?多?严实?，尤其是关乎天子与皇后。隔日，朝臣们便知道了?“废后”的风波。上朝的时候，杨云意与贺疏弦一道出府门，天蒙蒙亮，宫中内侍便来传话，要杨云意入宫一趟。

杨云意替贺疏弦整了?整管帽，低语说：“就要浮出水面了?。”

贺疏弦一脸了?然，凝视着杨云意：“你要小?心。”

杨云意扑哧一笑，说：“宫中哪有危险。”

“有的。”贺疏弦认真又谨慎，晋王的事儿还没翻篇呢。

常朝，昌平帝没现身。

一些军国机要、宰臣任免一般都是在政事堂中由宰臣商议的，可今日上朝时，萧太后忽地提起皇帝昨日拟的诏书，要罢黜韦兆庭，以淑妃之父刘崇文为侍中。这话一出，殿中一片哗然。韦兆庭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当?即免冠谢罪，而原本在常朝时沉默寡言的宰臣，纷纷替韦兆庭求情。至于御史台的谏官们，历数此举的不妥。

萧太后面不改色说：“陛下愿意以天下付刘崇文，行尧舜禅让之美事，诸卿觉得有什么不可呢？”

话音才落，谏官们越发愤慨。

“不知陛下现在何处？”杜审小?心谨慎地问。

萧太后微微一笑道：“陛下病了?，昨夜才招了?太医。”

朝臣忙道：“左相无罪，无端罢免左相①，恐怕不是陛下真意。等陛下复原后，再?做商议不迟。”至于废后的事，虽有耳闻，可太后不提，朝臣们便当?没发生?。随意罢免左相不成，无端废后更是不成。一夜之间，就闹成这样，朝臣心中也暗暗纳闷，难不成皇帝得了?疯症？

先帝在世时，因身体不能视朝事，当?时的萧皇后便垂帘听政。等到先帝驾崩后，萧太后奉先帝遗旨，临朝称制，大?小?事都要过问太后意见，有没有皇帝对政事影响不大?。可对一些朝臣来说，皇帝本身的象征意义极大?，没有皇帝的朝堂，十分?令人忧心。等到常朝散后，一个个窃窃私语，想要从同僚中套点消息。

作为晋阳长公主驸马的贺疏弦，没少被同僚询问。毕竟诸亲王、公主中，以晋阳与皇宫的关系最为亲近，故而消息也最灵通。不过贺疏弦是个嘴严的，在这紧要关头，她更是什么话都不能说。

到了?黄昏，杨云意没回府，只?着了?宫人来递送消息。

贺疏弦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

当?夜，太史局的太史令张天罡奏报“彗星见于雍，光芒赫赫，昭示天变”！彗星现乃大?不祥征兆，张天罡不敢拖延，到了?隔日的朝堂上，朝臣皆是神容大?变，惶惑不自安。这种?恐慌的情绪向外蔓延，一些闲散在家的勋贵也感知到事情的不好。

长沙大?长公主府中，大?长公主询问郑挺之昌平帝的情况，中书舍人待诏随侍在天子左右，能知晓天子的近况。可实?际上，郑挺之已经?许久没被昌平帝召见了?，一来中书舍人并非他一人，二来昌平帝会让近臣拟招，而太后那边也有北门学士，他这中书舍人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儿不知陛下近况如何。”郑挺之道，有几分?不得志的郁卒。

大?长公主看着他，只?觉得关键时刻，这儿子一点都不中用。她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当?即命人准备官服，要亲近入宫探望昌平帝。她是先帝之妹，陛下亲姑，总不能被拦在宫门外吧？

大?长公主入宫之事很?顺畅，只?是见着的不是昌平帝，而是愁眉苦脸的韦皇后，她的额上包扎起来，似是受了?不轻的伤。大?长公主心中大?惊，忙问：“皇后殿下这是怎么了?？”韦皇后是先帝亲自选的，韦氏高门，着实?是东宫的臂膀和助力。当?初韦家很?是支持太子，可眼下态度很?是游离。大?长公主知道要争取韦家，故而对韦皇后很?是关心。

韦居恒惨淡一笑，说：“陛下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