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也?是!”激愤之?下,应和的声音还不少。
李慈贞听了暗暗发笑,这?群士人好生自大?,难不成?以?为琅嬛书?阁要靠他?们才能立足于长安吗?不是琅嬛书?阁需要士子,是士子们需要琅嬛书?阁啊,岂能本末倒置?如今的情况,驸马已经有所预料了。李慈贞往前走了一步,她很有底气,微笑道:“既然如此,请诸位将名签还来。”为了更?好地管理琅嬛书?阁,来到此处的士人都登名录籍,每个人都有一支名签作为进?出?的凭证。一些在琅嬛书?阁闹事?的,被夺了名签后,一步都不许踏入阁中。
李慈贞话音一落,哗然声顿时消了一半,切身利益很容易让头脑发胀的人清醒。可李慈贞没打算跟他?们机会,这?帮人就算是口中服软了,心中依旧藏着不甘心的,得让他?们吃足了教训才是。武侯、乌衣卫以?及侯府亲随都在,李慈贞使了个眼色,道:“琅嬛书?阁从不逼迫人前来,既然诸位不愿意来,那就不用来了。”
“这?、这?”面对着步步逼近的卫兵,叫嚣得最响亮的士人开始胆怯了。他?家中有钱置书?籍,可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像琅嬛书?阁这?般,有着千万册,而且还源源不断地来啊。一旦失去进?入琅嬛书?阁的机会,别说面上无?光了,日后想要看一些书?就得自己去买了,经年累月,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胆怯的有,心一横地也?有。在一片哄闹中,一位青年的士人将名签往地上一掷,大?声道:“不来便不来,与女人为伍,是我辈之?耻!我看沈怀湘的讲筵,有谁会去!”他?的怒气一发,想要扬长而去。可没走两步,肩膀便被一只坚稳有力的手按住。他?一回头,就对上一双凶煞的眼,吓得心中一突,态度顿时软了下去。
乌衣卫低头看地上的名签,沉声道:“捡起来。”
士人一副大?受羞辱的模样,梗着脖子、赤红着脸不动?弹。他?身后的士人后退,腾出?了一个小圈子,任由他?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中。
“殿下、驸马开琅嬛书?阁,利好士人。名签便是通行之?证,是书?籍之?征。你不愿意来琅嬛书?阁,无?人阻你。可将名签弃之?如履,便是对殿下的不敬!”
“不敬”两个字跃出?,已带上几分威胁之?意。那士人一脸难堪地弯下了腰,慢吞吞地将名签捡起,可拿在手中没多久,便被乌衣卫一把夺走,拂了拂上头的尘泥,将它置入袖中。
这?日来琅嬛书?阁外闹的五十人,手中名签尽数被收回。琅嬛书?阁的人往日里温顺柔和,但是这?回任人说遍好话都不肯松口。最后有人请托了相识的朝臣,找上了贺疏弦说情。这?本来就是贺疏弦的主?意,她哪有可能会应下?有些面子,压根没必要看。
杨云意也?知情,她托腮跟贺疏弦道:“阿渝做得对,下马威是很有必要的。只是委屈阿渝了。”这?事?儿一传出?,一定会被御史弹劾。
第076章 第76章
御史台纠察中外百司, 大事不敢提、宰相也不敢弹劾,毕竟宰相关乎着御史的升迁。可要是不发挥那张嘴皮子,就有尸位素餐之?嫌了?, 故而紧抓着无伤大雅的、鸡毛蒜皮的事儿说道。但真要说小事不重要吧,有时候一件小事情能够掰倒一座山,要说重要吧,在朝堂上说都嫌费力气。
如杨云意所想,御史台果真弹劾贺疏弦了。说是琅嬛书阁为士人而设,却又剥夺士人入门的资格,全凭书阁管事心意做主,实在是荒谬。原本这些上书都会被原路打发回去, 可?偏偏有人想打琅嬛书阁的主意, 便拿到朝上议论一番。
可琅嬛书阁说到底是贺疏弦她们的私产,曾经给过朝臣机会,奈何户部、太府一毛不拔, 在东市的楼阁被火焚之?后, 还不停地说风凉话。贺疏弦不想给旁人染指琅嬛书阁的机会, 只是道:“家中恶客, 还不能赶走吗?”御史台的, 还是管得太宽。
别说是朝臣, 就连萧太后也不想听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都不用她说话, 便有朝臣自主地?将话题揭过了?。说了?一些朝事后, 忽然有一位朝官奏请刘崇文封侯事。贺疏弦想了一会儿, 才想起这刘崇文?是谁。他?不就是刘淑妃的父亲刘三黑吗?先前想入中书省, 最后封了?个?伯爵草草了?事,怎么这会儿又提起来了?贺疏弦悄悄地抬头, 看到昌平帝喜形于色,心中顿时了?然。
这朝臣提议一出,御史们立马调转话头,大声说:“刘三?黑区区屠户。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也不能太过分?了?,一个?伯爵难道还不够吗?”
贺疏弦忍着笑,本朝的御史、谏官都讲话很难听,只要矛头不指向自己,那就是乐趣。
那朝臣继续争辩:“刘三?黑乃大皇子舅父”
话还没说完,就被御史抓到把柄痛斥一顿:“本朝只有一位国舅,大皇子舅家也只有韦公!”大皇子虽然是淑妃所出,可?皇后才是她的嫡母,舅氏自然也是从?皇后延伸的。这话说得一点不错,可?惜昌平帝不爱听。龙椅上的皇帝啊黑着一张脸,手指紧紧压着龙椅把手,只是顾忌着太后,没敢发作。
“生下皇子,淑妃有功,和刘崇文?有什么关系?”御史冷不丁又说。
哪里还用宰臣们开口?光是御史和谏官都能将这一措施骂回去。萧太后不置可?否,等到散朝后,昌平帝愤怒地?甩袖走,太后才哂笑了?一声,暗想,皇帝也是糊涂,被淑妃挑唆几句就动念了?,一点都不像话。
在御史的弹劾中全身?而退的贺疏弦回到府中就跟杨云意抱怨御史烦人,可?她也知道,这御史的上下限其实都由上头来决定的,能不能得用得看上头人的心思?。在杨云意含笑的目光中,贺疏弦话锋一转,又说了?“刘三?黑”的事儿。
杨云意知道的内情更多,她道:“前几天淑妃带着小皇子冲撞了?平阳公主,淑妃在皇后的压迫下,只能够低头歉疚,可?她心中憋着气,不痛快着呢。”说到淑妃的时候,杨云意语气很是凉薄。不争不抢多好啊,皇后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但是淑妃在生下皇子后,便开始觊觎着不属于她的东西了?。要是生下个?公主就很妙,可?偏偏是个?皇子。“平阳已?经有了?封号和汤沐邑,可?大皇子什么都没有,淑妃不甘心。”
贺疏弦想了?想,问?:“淑妃想要大皇子封王?”
杨云意哂笑道:“她还想更进一步。”她那弟弟总觉得地?位不大安稳,也急着立嗣。可?大皇子还小,又非嫡子,还没有母家做支撑。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只能先?抬举刘淑妃的父亲。“韦家一直模棱两可?,陛下这样做,会让韦家寒心的。”
韦家是贵胄高门,韦兆庭为门下省侍中,乃当朝宰相,门生、族人遍地?,权势也是不小。如果韦家不来阻碍,事情会顺畅许多。
贺疏弦心中了?然,道:“那看着陛下闹腾,或许好处会更多。”
杨云意“嗯”了?一声,说:“不过也不能太过火。”正事说得差不多了?,杨云意又拉着贺疏弦说“私事”。其实也算不上太“私”,是琅嬛书阁讲筵事,只不过在休沐日,就权当是“私家”了?。
杨云意笑道:“现在外头都说,沈怀湘开讲筵一定没人来。咱们也去充个?人数吧。”长安城许多地?方都玩遍了?,再远一些,那就不大便利了?。
贺疏弦叹气说:“可?能在他?们心中,只有自己才是人吧。”就算杨云意不提,她也想去看看的,通过沈怀湘的讲筵,进一步了?解此人性情、学?识,阿音要用人,她得帮着掌掌眼。
不只是贺疏弦、杨云意要去“充人数”,京中的小娘子也对?沈怀湘好奇得紧,毕竟一个?女人考中进士是她们从?未想过的事情,虽然是假借别人身?份的。但这不也证明?了?,她们其实也能走到那一步的吗?也有些以才情著称的小娘子,摩拳擦掌的,想与沈怀湘一道议论经文?。如果能赢,那她们也有通天之?才,男人们算什么东西?
韦居乐呢,虽然对?讲筵没兴趣,但肯定是要“捧场”去的。在杜仰春被禁足的时候,她找了?沈怀湘一回,跟沈怀湘谈“借名”事,说家中的店铺要打上“女进士”的名号,到时候给沈怀湘分?成。沈怀湘啼笑皆非,她并不鄙薄韦居乐此举,反倒对?此很感兴趣,还给韦居乐出了?些招揽客人的主意。
韦居乐十分?感慨:“你真是个?好人。”杜仰春不会说她,但其实还是不理解她做的事情的,毕竟在杜仰春眼中,所有都可?以扔给掌事和家中奴婢,哪用得着自个?儿经手?就中乐趣,杜仰春她不懂。光看在沈怀湘的慷慨份上,杜仰春也要呼朋引伴,将闺阁中的小姐妹们都喊去听讲筵。
到了?沈怀湘开讲筵那日,西市琅嬛书阁外车马骈阗、如山似海。小娘子们命俦啸侣,递了?名签便入楼中了?。来的还有些士人,不过大大方方进去的没多少,大部分?都挤在了?琅嬛书阁那边探头探脑的。这去了?就会被群体针对?,不去又是得罪公主、驸马,而且沈怀湘是靠真才实学?考上进士的,万一有什么写策文?的窍门呢?
正踌躇的人,忽地?听到一声“公主、驸马也来了?”,士人们顿时神色一变,踮起了?脚尖张望。行?卷是为了?攀附权贵,有个?绝佳的机会。现在很难得的,有不鄙薄庶人出身?的权贵,就在眼前啊!那些个?犹豫不定的,顿时改了?主意,向着一旁的琅嬛讲筵跑过去了?。可?惜才到,人就被守卫拦在了?外头。
“今日讲筵座次,只容得下两百人。若郎君有心,下回再来。”
顿时哀嚎声起。最后一个?入楼阁的事某侍郎家的小娘子,回头望了?一眼,很是鄙夷。这些来迟的士人如遭晴天霹雳,这送到面前的很鄙薄,等到得不到了?就开始抓耳挠腮、憾悔不已?,说白了?就是贱的。
这座琅嬛书阁新楼有二层高,底下台阶拱出一个?圆台,是讲筵,四面铺成着铜案、小几,拱卫讲坛。楼上是些僻静的小阁子,没有书籍。听讲无价,但有的权贵爱清静,想上楼,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杨云意、贺疏弦毕竟身?份不同,没有在大堂中与众人一道。沈怀湘讲的是《春秋》经义,过程中也有人提问?考校,沈怀湘都能对?答如流。如果之?前对?沈怀湘的印象只是靠着她进士及第、殿试第一得来的,那么此刻从?她不疾不徐地?讲论中,体验到了?休休有容、穆如春风的气度。
杨云意对?沈怀湘很是满意,沈怀湘是个?引子,她在琅嬛讲筵中露面,传道是目的,而调动其他?小娘子的野心也是目的。
贺疏弦沉思?片刻道:“讲筵光靠沈怀湘一人恐怕无法运转。”
杨云意笑了?笑,说:“国子监若是有博士要来,也欢迎。”
贺疏弦皱眉:“只怕他?们会口出恶言。”
杨云意:“琅嬛讲筵跟国子监毕竟不同,没有什么师生的关系,来此听讲的不必有负担。国子监的人说话不中听,那就去反驳。如果连言语都没底气,日后做不成什么事的。”她莞尔一笑说,“别在这打起来就好。”她想要一座合乎她心意的“稷下学?宫”。
大堂中的韦居乐听得昏昏欲睡,身?体一歪,倒在了?杜仰春的身?上。杜仰春眼皮子动了?动,将韦居乐扶正。
“我看让她扑通一声倒地?最好。”杨云来帮忙抬了?抬韦居乐,又越过中间的韦居乐跟杜仰春说悄悄话,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韦二为什么要过来,现在有人不停拿眼神觑来,连带着她都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