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1)

杨云意知道是这个理,她叹了口气没继续说话。用过晨食后,她在府上?磨蹭了一阵,看了会儿书,才施施然地命人备马车,前往延康坊的长沙大长公主?府邸。她被门房引进门,听到里头的说笑声?,抬眸一看,除了大长公主?外,还?有不少?宗亲家的,包括了嗣曹王妃。都是长辈,杨云意一一打招呼,笑容很是得体。

自从先帝驾崩后,杨云意便减少?与宗亲命妇的往来了,她的视线从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上?扫过,含笑着听她们说话,字里行间?都是“杨”。没提太后的事,可一直在暗示她杨云意是杨家的公主?,不该跟萧太后沆瀣一气,辜负祖宗基业。

“你与驸马成亲有段时间?了吧?听说驸马一直住在公主?府中??怎么还?不见动?静?”说话的是某个郡公的夫人,脸上?写满关切。她一开口,嗣曹王妃立马扭头看杨云意了。虽然贺疏弦已经认回来,但是她的态度很冷淡,以公主?府为家,对侯府以及嗣曹王府便不大上?心,只是逢年过节上?门来。嗣曹王妃想关心她都没处去,这会儿耳朵一竖,眼神莫名。

杨云意也不想给长辈难堪,可有时候好脸色换来的只有得寸进尺,这句话中?恐怕还?有别的意味,是想借机打探她跟阿渝的感情?么?她笑了一声?,答非所问?道:“听说叔母家已有八个庶子了?”她这叔母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是亲生的。要她说,就该趁着太后当政时候设法替女儿谋求继承爵位的可能?,哪有不停替丈夫找女人开枝散叶,弄出一堆庶子抢家财的道理?

第069章 第69章

杨云意喊的是“叔母”, 可真要论关系,早已经隔了许多。话音落下,妇人们窃窃私语, 那说话的郡公夫人被戳中了心事,脸色也?不大好了。她在别人的跟前装大度,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到底有多辛苦、多煎熬。

点到为止就够了,杨云意脸上笑容微微的。最后长沙大长公主?看不过去,出来打?圆场。她呢,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妹妹,正儿八经的姑母, 很能摆出长辈的架势。可她毕竟知道, 杨云意不是好相与的,话语便收束许多,问些?日常的小事。

人多了也?嘈杂, 想?说些?事都不大便利。宗亲夫人们很会看脸色, 坐一阵后?, 纷纷寻找借口离开了。她们一走, 偌大的园子中, 便只剩下了大长公主?和杨云意二人。大长公主?脸上?浮着倦色, 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的疲惫,她一抬手将伺候的人挥退, 才跟杨云意开门见山说:“宝图之事, 是你?筹划的?”

杨云意故作不解, 道:“姑母这是何意?宝图是先帝陵寝中发现的, 自然是天意。太后?临朝,既是先帝遗志, 也是受命于天。”

大长公主?冷笑了一声?,谁会不知道阴阳灾异和符命之事?太.祖开国时所谓的“帝出乎震”,是天命之兆,其中到底如何,她们这些?后?辈子孙都很清楚。拿近的说,都道当今时满屋金光,可事实上?,什?么都没有。“晋阳。”大长公主?凝视着杨云意,眸中泛着冷意,她说,“陛下继位的时候还小,要太后?辅政,可现在他?已经大了,难不成一直要政出太后?宫么?你?是陛下的亲姐姐,又是太后?的长女,该去劝说些?。”

“太后?先前不是想?要让政吗?是陛下觉得自己尚未长成,拒绝了。”杨云意搭着眼帘,慢悠悠地说道。

那根本就是做戏!陛下在深宫中被太后?控制着呢,他?还能自主?不成?白行易、李义宗陆续被贬,陛下身边哪还有亲信之人?大长公主?心中抱怨不休,她见杨云意故作不懂,抬手揉了揉眉心,很烦躁地将话题岔开了。她问:“晋王在宫中堕马,你?知道吗?”

杨云意露出一抹伤怀,叹气道:“旦夕祸福,委实难料。四郎不幸,只盼他?在府中能够安心养伤,兴许日后?还有站起来的可能。”

大长公主?沉声?道:“宫中的马都是日日检查的,怎么会忽然间惊马?”

杨云意不接茬,缓缓说:“四郎出事时,我尚在奉先县,回来后?已经处置完了。”

“你?真的以为是意外吗?”大长公主?不耐烦跟杨云意再推拉,她直截了当地问。

杨云意挑眉:“姑母这是何意?难不成哪个胆大包天的宫人谋害四郎不成?”

大长公主?皮笑肉不笑道:“不排除如此?可能。”

杨云意恳切道:“那还得请姑母多多上?书,请陛下彻查,给四郎一个公道。”

大长公主?轻轻一哂:“太后?都不急,我这做姑姑的急什?么呢?”话语中的暗示很是明显了,皇宫中太后?说了算。要是有宫人谋害晋王,那也?是太后?的授意。虎毒尚不食子,萧道清竟然如此?狠心。大长公主?已将罪责推到太后?的身上?。至于郑挺之和她提起的另一种可能,她不愿意去深想?。就算是陛下残害手足,那怕是出自太后?授意。

大长公主?见杨云意沉默不语,又慢条斯理说:“晋阳,你?是我杨家的长公主?。这终究是杨家的天下,哪有胳膊肘向外拐的道理?”

杨云意起身,淡笑道:“谁是内?谁是外?姑母这话我听不懂了。”微风徐徐,吹落满院春花。杨云意抬手拂去肩头?的花瓣,又朝着大长公主?道,“已是不早,我就不再打?扰姑母了。”

话已经说尽,双方态度分明。大长公主?纵然已经有所预料,可见了杨云意的态度,仍旧是压不住内心深处奔涌出来的失望。晋阳是太后?的女儿,可她的一切权势是来自太后?吗?分明是因为她姓杨!数典忘祖,真是糊涂!

从大长公主?府出来后?,杨云意坐在马车中,客套的笑容敛起,神色不由?得冷峻许多。她知道自己是杨家的子孙,可那又怎么样?江山祖业又不能传到她的手中。就因为杨挚是太子,他?有名师、有东宫僚佐,毫不费力地便得到一切。而她呢?最后?虽成功跟随大儒学习,可那不是因为她该接受教育,而是先帝的轻视,只将所有都当作玩闹。旁人的眼中,她无?法染指皇权,他?们就不把?她放在心上?。再说阿娘,在先帝卧床的那些?年,政事都是由?阿娘代为处理的,群臣中有抗议,也?有默认的。而后?者,不是支持阿娘当政,而是将阿娘当作先帝的附庸!

杨云意抚了抚眉心,待回到公主?府中,交代了一句:“日后?跟大长公主?府的往来只用维持面上?的客套就够了。”她们的志向立场都不同,交恶是必然之事。

等到贺疏弦下朝回府后?,杨云意的心情仍旧是不好。碧河悄悄地跟贺疏弦提了两?句,贺疏弦心领神会,忙上?前安慰杨云意。她的亲缘很是淡薄,又坚定地站在杨云意这边,便觉得大长公主?不知好歹。她说得很直接:“那就不跟他?们家往来。”她看郑挺之也?不大爽快,记着仇,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杨云意一见贺疏弦,心中的不快便消散无?迹了。她伸手抱住贺疏弦的腰身,跟她提了大长公主?府上?的事,又说:“你?的舅母也?在呢。”

贺疏弦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舅母是谁。嗣曹王府对?她很是殷勤,但毕竟隔了那么多的年岁,面上?维持着亲切,内心深处与他?们家的距离感仍旧没有减少。贺疏弦眉头?蹙了蹙,说:“他?们管不着我。”

杨云意没生嗣曹王府的气,很合理的关心,不过她跟阿渝都不需要,无?视了就好。她打?趣道:“毕竟是你?的长辈,怕是心中埋怨我霸占着你?了。”

贺疏弦一脸理所当然,说:“我当然要跟你?在一起。”

嗣曹王府上?。

嗣曹王妃也?在家里提了今日的见闻。他?们过去跟大长公主?府的往来不多,可都是宗亲,递了帖子来,总是要过去的,你?来我往,倒没那么疏离了。她对?大长公主?和太后?之间的矛盾不感兴趣,心神都落在贺疏弦的身上?。她看着面色和蔼的老太妃,说道:“母亲,若渝她一直住在公主?府,连侯府都不大回。”

老太妃道:“新婚燕尔,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她们是夫妻,但也?是君臣。若公主?要留人,也?是没办法走的。

嗣曹王妃心中想?,哪里正常了?本朝的驸马,大多住在自己家,公主?需要时才会请人到公主?府里。她想?了想?,又说:“公主?腹中不见动静。”

老太妃朝着嗣曹王妃递了一个眼神,纳闷道:“你?急什?么?”她知道自家儿媳是个强势的急性子,拧了拧眉,又说,“不会是听了风言风语吧?我看最近还是少外出走动。”

杨云来一直在闷声?扒饭,突然间抬头?说:“就是啊。”她看得很开,“贺若渝她不愿意跟我们家亲近,我们也?少管她的事情,这样子呢,还能维持点面子情。”她跟贺疏弦碰过几次面,察言观色,隐隐看明白她的态度。

嗣曹王妃气闷,瞪了杨云来一眼,说:“你?闭嘴。”她也?不提贺疏弦了,话题一拐到了杨云来的婚事上?,“大长公主?在物色儿媳,似乎有意同咱们家结亲。”

“那位看上?的不是韦家、杜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吗?”杨云来顿时觉得饭不香了,杜仰春跟她抱怨过几句。无?论如何,她们都是看不上?郑挺之的。

老太妃眉头?一皱,现在可不是寻常的儿女亲事,而是跟权势很有关系,一不小心就会卷入风波里。她说:“要是没直言就当不知情;明说的话,想?方设法婉拒了。”末了,她又感慨一声?,说,“三娘也?大了啊。”

嗣曹王妃接话说:“也?该相看了。”

杨云来眉头?一皱,心中不痛快。她面上?扬着笑,缠着母亲说要留家陪着长辈,可没谁会将她的话当真。实在是没办法,杨云来忽然说:“哪家勋贵都不好,在这个关头?,谁知道嫁过去是享福呢,还是落入深渊呢?”

“你?什?么意思?”嗣曹王妃抖了抖眉,气道。

老太妃眼神闪了闪,问她:“杜家小娘子跟你?说了什?么?”

杨云来笑道:“是我们自己猜的。”天子脚下呢,关注朝政的难道就那些?郎君吗?她们也?是熟读诗书的,甚至悄悄扮作郎君溜到国子监、书院里听讲席呢。她又叹了一口气,慢吞吞说,“我一个人落入火坑倒是无?妨,就怕连累咱们全家啊。”

她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嗣曹王妃与老太妃面面相觑,没再提杨云来的婚事。

翌日午后?。

杨云来就出门找杜仰春玩了,满腹的牢骚话等着跟杜仰春说。可谁知道,杜仰春没在府上?,一问才知道,跟着韦居乐一道出门了。杨云来心中纳闷,不明白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要好。正准备回家,就撞上?骑马归来的杜仰春和韦居乐。杨云来一问,才知道她们去了光德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