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疏弦轻叹一口气,她?说了句“先回府”,可杨云意没有?动弹。左右除了公主府的人,没有?其他人往来,可一直在屋外的冷风中,容易着凉了。她?想了想,揽着杨云意腰身?的一只手往下一沉,落到了她?的膝弯,将杨云意横抱而起。
杨云意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揽住贺疏弦的脖颈。低落的情绪纵然起了一丝波澜,看着贺疏弦衣上斑驳的血迹,她?仍旧不?太放心,怕阿渝为了安慰她?没说实情。
回到府中后,杨云意从贺疏弦的怀抱中下来,拉着她?就要去汤池。
第060章 第60章
公主府中有一处汤池, 名曰“回?凤汤”,廊柱雕龙刻凤,玉砌阶台。贺疏弦不太习惯这样的汤池, 宁愿让人烧水,极少往这边来。她的身份特殊,便连公主的亲信碧河都不知道她的秘密,每回?都是自己独自洗浴。
“公主?”贺疏弦挑眉,有些不解。
杨云意抿了抿出?,她命人拿了干净的衣裳过来,便将?她?们遣退了,只留了碧河在汤池外的小阁中候着。汤池中摆设不多, 除了玉几?玉床, 便只有木架屏风。水汽氤氲之中,屏风上的山水仿佛活了过来。
“你身?上都是血腥气。”杨云意抿了抿唇说。
贺疏弦“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外衫, 眉头紧紧蹙起。她?又抬眸瞥了杨云意一眼, 见她?的襟口也染上了梅点似的血迹, 咬了咬唇, 露出?几?分赧然愧色来。
杨云意没?管自己的衣裳, 她?幽幽地凝视着贺疏弦, 伸手替她?脱去罩纱衣,又解了腰带、官袍, 等看到?中衣上没?有半点血痕, 她?才松了口气, 自言自语道:“没?有受伤。”
贺疏弦听到?她?的低喃, 哑然失笑。她?为了让杨云意安心,一扬眉, 洒然笑道:“他?们不是我的对手。若是拿了长.枪在手,解决的时间更快,我这么多年的武可不是白练的。”
杨云意横了贺疏弦一眼,不满说:“我知道你本领了得,可我不想见你以?身?涉险。等亲随、金吾卫动?手就好,何必要亲自与他?们搏杀?”
贺疏弦说:“那亲随和?金吾卫可能就有伤亡了,既然是我力所能及的事,动?一动?手也无碍。”
杨云意知道贺疏弦就是这么个性情,可她?听了依旧不高兴,抬起手在贺疏弦肩头轻轻一捶,恼道:“你还逞起威风来了?”
贺疏弦“诶”一声,榆木脑袋也该开窍。她?握住杨云意的手,很诚恳地低头道歉:“是我的错。”见杨云意没?答,她?又干巴巴说,“说起来,金吾卫左右大将?军都是与昔日的郑国公有姻亲之人吧?他?们并不向着咱们,这件事情可以?问罪了。”
听贺疏弦说金吾卫的事情,杨云意越发难过。她?心中的漩涡慢慢地扩大,无数心绪在其中搅荡不已。她?该在一件事后谋取最大的利益,可现在她?不想去思考朝政了,她?的眼中、心中被贺疏弦填满。半晌后,她?才说:“阿渝,你要是受伤了,我该有多伤心?你应该记挂着你自己。”
“我以?后会注意的。”贺疏弦低头凝视着杨云意,很认真地说道。她?不想死,也不想受伤。自己会疼就算了,可最后还会让公主心疼。
杨云意搭着眼帘,推了推贺疏弦,示意她?入汤池中。
贺疏弦盯着杨云意身?上的血迹,拧着眉头欲言又止。
杨云意抬眼:“怎么了?”
贺疏弦纠结片刻,红着脸问道:“你不来吗?”
杨云意:“……”她?对上贺疏弦的视线,见她?眸中藏着几?分羞,但更多的还是期待。低头看了眼衣裙上斑驳的血痕,杨云意咬着唇,很轻地一点头。贺疏弦扬起灿烂的笑容,替杨云意解衣,担惊受怕后,肌肤相贴的温暖能够驱散一些恐惧。
杨云意坐在池中,贺疏弦拿着毛巾,拨开湿淋淋的长发,轻柔地擦着光.裸圆润的肩头。那股团聚在心中的郁闷终于散去些许,杨云意的脸阴云转晴。她?一把按住贺疏弦的手,忽然问她?:“那些图你自己一个人看了?”
贺疏弦起先一脸困惑,水滴落在池子里,荡开一圈圈涟漪,她?福至心灵,蓦地醒悟了过来。一张被蒸腾热气熏得泛红的脸,更是红云笼罩。她?不吭声,只是替杨云意擦着后背。杨云意没?等到?答案,心中也有数了。她?一起身?,沉在水中的身?体顿如出?水之莲,撞入贺疏弦的眼中。毛巾缓缓地沉入水中,贺疏弦仰头看杨云意,眸中神光湛然。
杨云意双手搭在贺疏弦的肩上,又缓缓地沉入水中,只露出?一领香肩。贺疏弦手在水中,抱住杨云意的腰,将?她?拉到?怀中。原本就只有数寸的距离,眼下更是密不可分。杨云意的手很自然地往下一滑,找寻一个舒服的姿势。
贺疏弦凑近杨云意红润的唇,轻轻地摩挲。她?的动?作很是轻缓,像微风细雨。可慢慢地,在咚咚的鼓点中,她?变得激昂起来,雨骤风狂。
一个稍显激烈的吻便让杨云意喘息连连了,她?眸光朦胧地望着贺疏弦,眸中藏着千情万绪。贺疏弦没?像之前那么莽撞,她?看着杨云意潮红的脸,与她?额头相抵,不孟浪,而是极尽温存。
杨云意平缓呼吸,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像是吊桶七上八下的。说了一个“你”字后,她?停了半晌,才又哑着嗓子说:“抱我去床上。”
贺疏弦面上满是红晕,眼神像是雨水洗过般晶亮。她?将?架子上的毛巾取来,将?身?体擦干了,才与杨云意回?到?玉床上。杨云意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又翻身?趴在贺疏弦身?上,咬着她?的耳朵问:“我们这算不算白日宣.淫?”
贺疏弦的脸越发火热,她?索性一拨帘钩,任由帐幔垂下,眨眼说:“黑了。”
杨云意扑哧笑了一声,她?抬起手捂住贺疏弦的双眼,软语道:“阿渝,这样不是黑得更快?”
贺疏弦点头,她?拉下杨云意的手,夜间视物对她?来说不算问题,更别说只是垂了帘幔。她?凑近杨云意耳边小?声地说了两句话,没?等杨云意回?答,唇便印到?了她?的眉骨、眼梢,又缓缓地往下行。
驸马当街遇刺事,也传到?了宫中。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后,都第一时间命人送了东西过来,询问贺疏弦的状况,命要大理寺那边尽快给个结果。说起来,朝官遇刺之事,在太宗时也发生过,当时的宰相、御史大夫都没?贺疏弦这样好的身?手,一个被人枭首,一个重伤,震动?朝野。太宗皇帝下令遏制行侠、报仇之风,可一直没?有效用,长安闾里恶少纵横,更别说其他?州府了。难得遇上强势的京兆尹,可也持续不了多久。因为长安多权贵,京兆尹太强悍,注定要被排挤的。
审问犯人,大理寺还是很在行的。等到?第三日就将?断案的结果上呈了。刺客都是些江湖豪少,跟先前火烧东市藏书阁的浮浪儿是结义?兄弟。知道浮浪儿因为贺疏弦被处置,便招引了亲朋好友要替兄弟报仇雪恨。剩下的两人说是他?们自己的主意,可别说是大理寺了,就连朝臣都不信,他?们很难不想到?被贬官的李义?宗。含恨在心、挟怨报复,实在是寻常不过。原本李义?宗还能留在长安,可因着这一出?,立马被改成远州参军了。他?虽然叫着冤枉,可无力证实自己的清白。
晋王府中。
杨泰得知贺疏弦遇刺,心中其实很高兴,只是在人前没?展露出?来。等到?只有王府亲信在时,他?便迫不及待展露出?自己的恶毒嘴脸了。他?很遗憾地说:“怎么没?打死她??”
晋王府幕僚可没?晋王的好心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苦笑了一声后,最后是晋王长史上前一步,说:“大王,李相公是您的岳父,恐怕不少人认为东市纵火案、驸马遇刺案跟您相关啊。”晋王雅好文学,往来的文学之士大半出?自世家大族,没?人提不代表没?人这样想,尤其是皇帝那边。长史见晋王脸色变了,又说,“陛下单独召见吴王的次数已经胜过您了,兄弟情义?寡淡,恐怕日后会起风波。”
近段时间,晋王表露的心思,他?们这些幕僚看得分明。晋王殷勤地往太后那边走,可又能如何呢?只要陛下没?出?大差错,废黜皇帝的可能性并不大,晋王顶多拥有太后的宠爱罢了。而这样的晋王,一定会被陛下看作眼中钉、肉中刺的。要是晋王出?事,他?们这些幕僚,也休想有好下场。
杨泰顿时紧张起来,问:“那该怎么办?”
长史犹豫片刻,最后一咬牙,硬着头皮道:“王妃尚未回?府,请大王早做决断。”
“不妥当!”王府家令反驳道,“王妃无罪,若此?刻与王妃和?离,恐怕会传出?大王刻薄寡恩之议!”
长史反驳道:“要是陛下趁此?敲打大王呢?”没?等王府家令再反驳,他?又一针见血道,“太后不喜李相公。”
这一句话犹如一柄刀扎进晋王的心口,他?那岳父总要太后还政于皇帝,先前他?也觉得很应该,但是现在因为太后的宠爱,他?逐渐地与朝臣走近,他?的政见与李义?宗又不同了。皇兄嫉恨他?,如果没?有太后替他?撑腰,他?的下场就不妙了。跟身?家性命比起来,那点名声不再重要。晋王吐了口浊气,他?沉着脸,还是给了王妃脸面,写?了封和?离书,命人送到?李家去。
他?是亲王,想与王妃和?离不像百姓家那么简单,还得往宫中、宗正卿那儿走一趟。他?不再犹豫,当即命人备马车,直接往宫中去。晋王抵达的时候,恰好杨云意、贺疏弦都在。太后很关心驸马遇刺案,便将?她?们召入宫来。
若有若无的视线在身?上游走,晋王心间的压力骤然增加,朝着萧太后行了礼后,他?朗声道:“儿要与王妃离婚,请太后做主!”
杨云意心中嗤笑一声,拿起茶盏,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