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1)

贺疏弦心想?果真如此?,她朝着一旁空着手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唱了个喏便去把掉落在草丛间的断箭捡回来了。箭簇银闪闪的,看着造价不菲。下人捧着断箭站在一边,贺疏弦温和地问:“这是郑国公遗失的箭吗?”

郑挺之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

偏偏有个不会看眼色的“咦”了一声,问:“怎么?断了?郑大,你这箭有点次啊。”

贺疏弦慢条斯理道:“物归原主。”她也没?时?间跟这群人在这边耗费时?间,“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着,叉手行?了个礼,就使唤着仆从们?一道离开了。

郑挺之的小厮惶惑不安地捧着那一支断箭,不知道如何处置。这群长安子弟里也有出?身不比郑挺之差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草丛里摸出?另外?几支箭矢来。断成两截的自然?是郑挺之的箭,至于另外?三支箭,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贺疏弦之手。郑挺之向来自负,给谁的眼神都像是施舍,找到个嘲弄对方的机会,少年嘲弄一笑,感?慨说:“可别离开长安,就忘了骑射功夫啊。今年秋猎,难道郑大你不想?拔得头筹吗?”

那厢贺疏弦骑马回长安了。

跟在身边伺候的有个是从嗣曹王府来的老仆,他不安道:“郎主,这样好么??”

“不然?该如何?”贺疏弦轻嗤道,“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她就是看郑挺之不舒坦,故意不给她脸上。依照公主的意思,都是政敌。而且不管她有没?有这样做,厌恶她的还是继续厌恶她。

第042章 第42章

飞鹰走?马的权贵子弟可不会因为郑挺之不高兴就闭上嘴, 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一来二去,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郑挺之在打猎的时候箭矢被贺疏弦射成两?截了。这得多高超的箭术啊?他们不知?道贺疏弦过去过的什么生活, 只道些天赋如此、虎父无犬子这类的话。贺疏弦听说了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辩驳。可心里想的是跟从未见过面的阿耶有什么关系?那都是她自?己用血汗换来的。

那对?漂亮的白?雁饲养在了府中,纳采、纳征的时候其实是用鹅来替代的,等到亲迎时,她要带着这对?白?雁前往。

尽管长?安人多夸贺疏弦,对?郑挺之避而不提,郑挺之仍旧觉得自己遭到羞辱。贺疏弦的名就是踩在他身上才换来的,这让他如何甘心?可贺疏弦不是任人拿捏的寻常百姓, 她继承了定远侯府, 而且被点为驸马,婚期将近,主动去找贺疏弦麻烦的话, 恐怕会惹人非议。郑挺之气量小, 但是他并不愿意听别人这样评判他。

恰好几日后?晋王杨泰登门拜访, 提起了此事, 郑挺之便朝着他大倒苦水。身为公主子, 郑挺之年幼时很经常前往皇宫中。他跟太子杨挚的关系很坏, 不过同喜爱文学?的杨泰相处得不错。这些年没见面生疏了,可一番交心的话说完后?, 又恢复了以往的亲近。

晋王对?贺疏弦没什么看法?, 他甚至都不记得?贺疏弦长?什么模样?。当初晋阳和贺疏弦的婚事完全是她和太后?定下的, 就连皇兄都没有置喙的余地。他这个弟弟, 自?然就没有关心的必要。他对?贺疏弦的印象从流言中来,但听了郑挺之的一番哭诉后?, 又?觉得?贺疏弦很是张扬嚣张,心中生出几分不喜。几杯酒下肚,他跟郑挺之保证道:“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我也想知?道皇姐为什么非要嫁她。”

郑挺之希望晋王去公主府,最好能够劝说晋阳放弃这门婚事,临时换驸马也不是不成。离开大长?公主府上后?,晋王的确想往晋阳的府邸去,可骑在马上,风一吹他就清醒很多。他其实是有些怕晋阳这位长?姐,一想到晋阳冷淡的神色,他就惴惴不安。可话已经许下去了,思来想去,他决定前往定远侯府,如果贺疏弦能够主动退出,那就是皆大欢喜之事。

先帝的儿女多,长?成的其实没几个。魏王谋逆事发?生后?,亲王皆不就藩,只是遥领刺史职。大部?分人都是愿意留在长?安的,一个个乐得?清闲。不过他们胆子也小,不敢随便出来走?动,也就只有天子的同母弟晋王杨泰、吴王杨柯仗着太后?、皇帝的恩宠,恣意与朝臣往来。

定远侯府。

贺疏弦听闻晋王来访的消息,眉头?蹙了蹙,她跟这位亲王也没什么往来了?可对?方毕竟是晋王,贺疏弦忙出去迎接。

晋王翻身下马,扫向贺疏弦的视线多了几分审视,听多别人对?贺疏弦的夸赞,他还以为这定远侯、准驸马是个什么头?角峥嵘的人物呢,就这模样?能够张弓?不会是故意命人传播流言,刻意来贬低郑挺之的吧?晋王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跟郑挺之一样?,看贺疏弦不顺眼,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屑和鄙夷。

贺疏弦很敏锐,她察觉到了晋王眼中的冷嘲。可晋王是太后?之子、皇帝之弟,就算她再不喜欢,也得?忍下来。她将晋王迎进府中,命人送了茶上糕点。

晋王哪里会动外面的食物?他嗤了一声,准备直接跟贺疏弦说明来意。他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又?重新站起身,直白?说:“皇姐虽然点了你当驸马,可她并不喜欢。”

贺疏弦眼皮子一跳,唇角客套的笑容也淡下了几分。

“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晋王拉着脸,又?说,“你是在乡野中长?大的,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当初就该推拒了这门婚事。”

贺疏弦的笑容消失了,她抬眸对?上晋王讥诮的眼神,不咸不淡道:“那是陛下的旨意。”

晋王神色也不好看,不管是太后?还是晋阳那,他都不敢多说。但他拿捏不了一个定远侯吗?心中的怨气生出,尽数转移到了贺疏弦的身上。他说:“你在皇姐眼中跟寻常士人没什么区别,当初赐物只是看中你的才情。至于你想面见皇姐,以你当时的身份是绝无可能的。要不是你运道好,是定远侯的亲子,皇姐她根本就不会看你一眼,婚事也不可能落在你头?上。”

“定远侯的确不错,可区区一个侯爵,长?安城中多得?是。你哪一点比得?上郑挺之了?”到了最后?,晋王开始胡说八道,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语气是非一般的笃定。他笑了起来,“你去公主府拜访被拒绝过几次吧?”

贺疏弦的确有个心结,那就是入长?安后?晋阳不见她,这让她始终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被晋王点破后?,她的心中笼上了一层阴霾。只是她没在晋王跟前表现出半分懊丧来,她看着那张跟晋阳有几分相似的脸,也笑了一声,温声说:“婚期在七月十八。”她这是告诉晋王,没多久就要到婚期了。

晋王果然被气到了,他甩了甩袖子,皱眉道:“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罢了,就算今日是七月十五,婚事也未必能成。”他见贺疏弦很不识相,也不想再跟他争执了,留下一句“你等着”就扬长?而去。

贺疏弦送走?晋王后?,负手小立在池边。晋王这些话是谁教他这么说的?他怎么知?道的?他是公主的胞弟,当年的事情他知?道多少?这会是公主的意思吗?如果不是猜到她才是定远侯的遗孤,公主是不会见她是吗?是觉得?人微言轻的她不能成为得?力的臂膀吗?一些糟糕的心思被晋王的话语勾起,尽管贺疏弦一再劝说自?己不要太在意,一回?又?一回?同自?己说留在长?安就是希望公主好、至于别的不要再奢求,可她还是很气闷,心中仿佛有一柄重锤,来回?地拍打,留下大片的痛意。

公主府里,杨云意得?知?晋王前往定远侯府拜访。她的人不知?道晋王说了什么,便没放在心上,以为是晋王少年心性,对?“姐夫”生出好奇。接下来的时间,她没去找贺疏弦,而是忙着往宫中走?。圣人虽然退了一步,任命郑挺之为中书舍人,可还是给淑妃的父亲刘三黑封了个伯爵。宫中传出来,说是安国公的主意,这就导致了亲近皇帝的诸臣开始在朝堂上对?安国公开火了。可看似矛头?指得?是安国公,实际上针对?的是太后?。不过太后?早已经决定剜掉安国公府这块烂肉,冷眼看着朝堂上闹腾。

光阴如电,转眼便到了烈日炎炎的七月中旬。

在婚礼的头?一天,虽然公主并不来侯府,可碧河还是带着公主府上的人来铺房,走?个形式。临走?前还留在一个小箱子,叮嘱贺疏弦别忘了看。但婚期将近,贺疏弦哪有时间啊,只等着有空暇再看。

次日,贺疏弦穿上了公服,戴着黑缨冠、着青袍红裳,前往公主大帐中亲迎。按照本朝故事,公主大婚前得?皇帝主持册封命名,不过如今册公主早不以成婚为依据,只是走?个形势罢了。

民?间的婚俗有“障车”“同牢”“却扇”等,公主下降也不例外。往常极少碰面的亲王、公主都在这一日露了脸。有人只是依照着婚俗在闹,而晋王却是存心想让贺疏弦难堪。

贺疏弦对?晋王的印象跌到低谷,又?觉得?这人实在是脑子不好。她跟晋阳大婚,她若是出丑,不也得?连累公主失了脸面吗?贺疏弦很从容地过了晋王设置的障碍,只是趁着旁人没注意的时候,给了晋王一个极为冰冷的眼神。

寻常百姓家的婚礼都很繁琐,何况是皇家嫁女?等到入青庐拜堂却扇合卺后?,贺疏弦还要去外头?应付宾客。毕竟是驸马,众人也不敢闹得?太过分,只拉着贺疏弦喝了几杯后?,便放她走?了。贺疏弦有些疲累,等到入内后?,不由得?流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沮丧来。今日诸王、诸公主都在,郑挺之也是客,他们之间相谈甚欢,她虽然是晋阳的驸马,可对?那些王公而言,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

夜深人静,烛火高燃。

伺候的人都被杨云意打发?走?了,帐幕一合,顿时只剩下她们两?人。

贺疏弦屏息,抬眸凝望着杨云意。

帽惑、鬓花都在合梳的时候卸下来了,杨云意端坐在床上,垂眸看着膝上交叠的手。她等待片刻,不见有动静,不由困惑地抬起头?来。隔了几步远,加上烛光朦胧,看不真切贺疏弦的神色,杨云意抿了抿唇,扬起笑容来,柔声道:“驸马,怎么不来替我宽衣?”

贺疏弦回?神,她迈步走?向杨云意,心中的低落、迷茫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她的心胡乱地跳动着,宛如擂鼓般,在耳畔发?出一道道错失节奏的轰鸣。她莫名的口干舌燥、头?晕目眩,走?向杨云意的时候,视线不由得?挪向了一旁放着的酒壶。

杨云意等她磨蹭,可半晌无声呢,她朝着贺疏弦望去,眯了眯眼,腹诽道:“桃花人面不如一壶酒是么?”她索性自?己站了起来,走?向贺疏弦。她抓住了贺疏弦的手,哪知?贺疏弦像是一只惊惶的小兽,瞬间便将手收了回?去。杨云意眉头?微蹙,心尖好似被一只瞧不见的手轻轻地拨了下。她近距离看贺疏弦的神色,在她的脸上找到了蛛丝马迹。

杨云意敛起笑容,问:“阿渝,你不高兴?”

在新婚夜问这样?的话,实在是一件煞风景的事。

第043章 第43章

月色清明, 满地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