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意脸上笑容淡了些。

萧太后冷笑一声说：“白行易就是这样教陛下慢待士子的？”

昌平帝一听萧太后的笑就知道要糟糕，讪讪一笑后说：“朕只是替皇姐着想。”白行易要他拉拢士人，他当然没羞辱士人的意思。只是母亲向来疼爱长姐，他说这话只是想让母亲高兴。

杨云意慢条斯理说：“我觉得她很好。”

昌平帝见太后没反驳，就知道她们其实已经?决定了，根本不是过问他的意见。心中有?些难堪，可他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笑了笑，说：“朕这就拟赐婚圣旨，着太史局推算良辰吉日。”

第029章 第29章

贺疏弦愿意离开?长?安, 周麟之?是求之?不得，什么都是都愿意替她办妥。他不希望贺疏弦成为晋阳手中的一柄刀。仇与恩很难说清，既然要?远离风波, 那?就走得彻底些，别再卷进来了。

主意已定，贺疏弦心中很是惆怅。她知道公主的人在暗中观察着她，这几?天的动静瞒不过公主，可公主到现在都没有动作，其实是默认她该离开长安的是吗？要?不是因为定远侯府后的事，她恐怕不愿意再见自己。至于先前的示好，只是偿还恩情罢了。她们桥归桥, 路归路, 是很不一样的。

可是在走之?前?，贺疏弦还是想跟公主道别。如此有始有终，以后就不会因为遗憾再牵肠挂肚。

晋阳长公主府的门房收了贺疏弦的名帖, 忙不迭将她请入府中。贺疏弦立在厅堂中很耐心地等候, 直到天将暮, 杨云意才从宫中回来。乍一听闻贺疏弦来的消息, 杨云意顾不得换一身?常服, 便前去厅堂中找贺疏弦。

“阿渝？你怎么来了？”杨云意道。

贺疏弦仔细地分辨杨云意的神色, 见她眼中只有惊喜，没有不耐烦, 心中悬着的那?口气才松了下去。她决定开?门见山, 很直接地说道：“我要?回相州安阳了。”

杨云意神色倏地一变, 她道：“怎么这样突然？”她已经决定将人?留下了！

贺疏弦诚恳说：“我来长?安就是找你, 现在已经见到你了，我目的达成, 自然没有留在这里的道理。”进士及第带来的好?处也有很多，但?是她恐怕再也不能恢复女儿身?了，而是只能沿着阿娘替她选择的一条路继续走下去。不过不要?紧，她反正也没什么需要?的。

杨云意问：“那?你想过以后吗？”她拧眉看着贺疏弦，“离开?长?安，你就会变得很危险。”

贺疏弦冲着杨云意一笑，说：“殿下不是说了替我解决吗？”

杨云意：“……”她语塞半晌，抿着唇说，“你不能走！”

“为什么？”贺疏弦很是困惑，“你先前?都不想见我，那?我留不留下来于你而言有区别吗？”她凝视着杨云意，释怀一笑道，“我会记得你的。”不管是贺家村还是长?安相逢，与云娘在一起总归是她人?生中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

“我不是不想见你，我是不能见你。”杨云意看着贺疏弦，浮现一股很深的挫败感，她已经将理由说给阿渝听了，可她好?像依旧很介意。

“我知道啊。”贺疏弦撇开?眼，她轻声说，“可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想见、不能见，最后不都是不见吗？“我不能留在这里牵累你。”她的身?世是危险，她的女儿身?也是危险。

杨云意拧眉说：“怎么就是牵累了呢？你能帮我。”

贺疏弦的心思是敏锐的，她眉头?蹙成一团，忽然道：“你是不是要?利用?我揭穿贺钧成的身?世，将定远侯的一些旧部收编？”

杨云意一愣，她仰头?看贺疏弦的神色，很想去否认这一点。但?她不能，如果?不能置身?事外的话，谁都是棋子，保护得再好?也是棋子。“阿渝。”杨云意讷讷地喊她。

贺疏弦没生气，她说：“能帮到你我很高兴。但?是你想过吗？我自己来参与贡举，那?日后被发现是女扮男装，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可若是你替我证明?身?份，以后一旦暴露，必定会牵累你。你只需要?证实贺钧成不是定远侯之?子就够了，至于我的身?份是否恢复，其实并不重要?。”

杨云意咬着唇，说：“我不怕。”她怕什么，她要?走的就是一条在旁人?看来是大逆不道的路，只要?她站得够高，就没有人?会对贺疏弦的女儿身?有异议。她总有一天，要?教阿渝做她自己！

“可是我怕啊，殿下。”贺疏弦的语气很无奈，她怕给杨云意带来一丝一毫的危险，她怕的事情太?多了，她宁愿默默无闻死在某个?地方，也不想因为她，把公主拉下云端。

杨云意很郁闷：“我以为你好?的名义做事你觉得不行，为什么你自己反过来要?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做事了？还是说这番话都是哄我的？”她抚了抚眉心，神色疲惫。

贺疏弦想伸手扶她，可手伸了一半就又缩了回去。杨云意眼角的余光觑见贺疏弦的动作，她一把抓住贺疏弦，认真说：“阿渝，你回不去了。”

贺疏弦平静地问：“为什么？”

“就算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杨云意不看贺疏弦的神色，她怕看到刺目的神情。她压着紧张，竭力地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她说，“我已经入宫求了圣旨，钦点你为驸马。”

“什么？”贺疏弦满脸错愕，她来时?想过公主可能会有的挽留之?词，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炸得她头?晕目眩的春雷。

“你不愿意？”杨云意脸上?出现了被拒绝的难堪，她紧抿着唇，赌气道，“你不愿意也没有用?了。”

贺疏弦：“……”这是愿不愿意的事情吗？

杨云意紧盯着贺疏弦，非要?她给出一个?答案：“在贺家村可以，为什么在长?安不可以？”

“这哪能一样！”贺疏弦急声道，“你、我”她支支吾吾的，最后红着脸道，“我们都是女人?啊。”

“女人?又怎么样？”杨云意脱口道，见贺疏弦一副被吓着的模样，她暗暗后悔。想了想，她放缓了语气，柔声道，“你就当是权宜之?计，不成吗？我不想嫁人?，难道阿渝你忍心见着我嫁给别的郎君，郁郁寡欢度日吗？”

贺疏弦用?力地摇头?：“不想。”她对上?杨云意的目光，心中很是难过。她说，“你先前?不也未成亲么？”

杨云意道：“那?是因为先帝病重，我侍奉仙神替他祈福，后来则是由于孝期。如今先帝驾崩早过了三年，身?为一国公主，我怎么还可能继续这样下去？与其选择那?些肮脏污浊的郎子，我宁愿和阿渝你一道度日。若是阿渝你不肯同意，我、我”杨云意没说下去，她低着头?，眼眶隐隐发红，楚楚可怜。

贺疏弦不忍心见此，一想到公主可能下嫁给其他人?，替别人?洗手作羹汤，她的心脏像是被刀割一般。她张了张嘴，喊了声：“殿下。”

杨云意擦了擦眼睛，她转身?背对着贺疏弦，泫然欲泣道：“你将我当恶人?吧，因为圣旨一下，圣人?是不可能收回成命的，我也不会那?样做。是我自私，是我之?前?不想见你，现在又强迫你留下。”

贺疏弦听着心碎，她宁愿自己一个?人?伤心，也不想看公主失落、自怨自艾。她说：“我没有怪你。”

杨云意抿唇说：“可你不愿意，是我强迫你。”

贺疏弦很无奈，她叹气道：“我也没有不愿意，只是”

算了，以后就算事发她一力扛下就是，尽可能将公主摘出去吧。

她嘴笨舌拙，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公主，想了半天，才说：“如果?有什么能帮到你，那?是我的荣幸。”

杨云意听得感动，她一旋身?，很热情地抱住贺疏弦，喃喃说：“阿渝，你怎么这样好?。”

贺疏弦迟疑一会儿，没压住内心深处的欲望，悄悄地将手环在杨云意腰身?，像当年那?样抱着她。她喃喃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好?。”她行事莽撞又犹豫，不小心可能会惹出大祸，她也没什么大志向，图的只是一点安稳。她跟公主一点都不相称。“我占着那?个?位置，如果?你有意中人?”贺疏弦张嘴，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大度，明?明?公主并不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