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1 / 1)

御史中丞心绪激荡,乘胜追击道:“贺疏弦女扮男装参与贡举,又以嗣子身份承爵尚主,假凤虚凰,有违伦理!请陛下治贺疏弦欺君之罪!”他的声?音很是响亮,有几个原本就想将贺疏弦驱出中书门下的朝臣也一脸惊喜,跟着附和。“不历州县不入台省”是贺疏弦建议的,只要换个宰相,旧政策未必能够贯彻下去。而且没了贺疏弦的推动,那些女人可走不上朝堂来。

“请陛下降旨!”

也有一部?分人没吭声?,他们看着贺疏弦,神色很怪异。她跟殿下成婚这么多?年,说殿下不知,是不可能的。殿下怎么不替她掩饰了呢?难道是殿下不耐烦她?可这不可能,要殿下真的不想用?她,根本用?不着大费周章。怕丢皇室的脸,可以随意找个借口处置了。如此行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替她正名,要她用?女儿?身立在朝堂上!这些人偷偷瞧着崔思行,果然,他气定神闲地?站着,压根没准备开口。

“陛下!”御史中丞见神皇始终不应,不由得?面上着急。

直到此刻,神皇才?垂眸看御史中丞,淡淡说:“朕早已知情,何来欺君之说?”被骗的只有满朝文武,可欺骗他们又如何?算什么罪?拿贺疏弦承爵说吗?可先不说昌平帝当时也决断不了政事,就算他真的被欺骗又如何?昌平帝早已经?是乱臣贼人、被废为庶人了。神皇、皇太?女都是知情者,那么贺疏弦在几年中走到这一步,就是她们在暗中推动,怎么可能还去治贺疏弦的罪?

御史中丞一行人如遭晴天霹雳,怔愣当场。不管是贺疏弦还是神皇,都将话挑得?这么明白,是不是要走下一步了?可这怎么行?御史中丞从恍惚中挣脱出来,已经?将人得?罪透,索性继续陈词:“纵然如此,也该如前进士沈怀湘那般削去出身才?是!她因尚主而得?爵,可既是女儿?身,如何做得?了驸马?如何能做殿下的郡王?请陛下免去贺疏弦官爵!”

沈怀湘只是不逢其时,神皇心中很认可这位进士,不然也不会召入宫中来做拟诏的学士了。今时不同往日,神皇岂会如御史中丞的意?

没等神皇开口,杨云意便道:“奉先赈灾、督建明堂、镇压晋州叛乱、平定杨挚杨柯谋逆事,皆贺若渝之功。既然有保社稷之劳,其在宰相位,有何不可?”她停顿数息,眸光扫向群臣,又笑吟吟说,“孤昔日在公主邸时,与贺若渝结发,人人皆知。又拜过宗庙祖宗,祭过先帝陵寝。祖宗在天有灵,当为知情者。不论陛下还是祖宗,都祝福孤与贺若渝,她怎么就做不得?孤的郡王了?”

第115章 第115章

杨云意这话说?得?很是刁钻, 扯出先君之灵做大旗。尽管知道已经逝世的“祖宗”们不可能出来阻止,可谁也不敢否定,毕竟“列祖列宗”不开眼, 那一切不都乱套了。再看唯一能够阻止皇太女的神皇,此刻单手撑着额,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态度。她既然早知道?贺疏弦是女儿身?,显然也是默认了她跟贺疏弦的情事。

“贺相对社稷有功,岂能因区区小事见废?”左羽林大将军周麟之开口,朗声道?,“以贺相之功,不能做宰相, 依臣看, 那功劳小于贺相的,都该罢免才是。”他一开口,便见列在殿中?的武官跟着附和, 贺延秀留下的人脉, 再度起了作用。而且在附和的武臣中?, 有乌衣卫中?郎将崔神功, 他?是崔思行之子, 代表着崔思行的倾向。

果然, 在武官们声音落下后,崔思行道?:“臣以为, 不可罢。既然陛下与皇太女皆知情, 那‘罪’无由起, 右相功高, 总领中?书门下,合情合理。”在政事堂改为中书门下后, 两省之首俱在宰相衙署做事,过去?其实是侍中?高于中?书令的,如今情况更易了。要说罢免贺疏弦后,谁的好处最多,必定是崔思行。可他?很识相,没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原本?洋洋得意的御史中丞一众,在听了崔思行的表态后,顿时冷汗涔涔。要知道?御史台的官员升迁也握在宰相的手中?。他?得?罪贺疏弦,不能将她从中?枢驱逐出去?,那以后的苦果只能自?己吞下了。“陛下!”御史中?丞还想再提。

神皇在这个?时候摆了摆手,出声道?:“贺卿任职照旧,此事不必再提。”顿了顿,她又问,“东宫官署不可空置,诸卿可有什么建议?”

御史中?丞很不甘心,可神皇已经下令,再说?下去?,那就得?死?谏了,可他?如何能够放弃自?己的性命,只得?满脸郁色地闭上了嘴。

贺疏弦顺着神皇的话岔开话题,说?出了对东宫詹事府、左右春坊等的安排,像正三?品的官职由朝臣兼任,而?余下的则从守选的官员中?提拔上来。六品以下的官员是由吏部拟人上呈的,贺疏弦便没去?提,她重点说?到了崇文馆校书,道?崇文馆与琅嬛馆皆是东宫下文学馆,学士、校书可由琅嬛馆之人身?兼。

琅嬛馆的学士、校书都是有官告在身?的,当初建的时候,就说?一切比照崇文馆而?行,可朝臣们不曾当真,只当是一场游戏。骤然听贺疏弦提出来,有种搬起石头打自?己脚的憋屈来。但是杨侍郎一行人没有跳出来阻止,因为在经历了一番心神震动后,他?们知道?阻止也没有用了。朝堂上既然有贺疏弦一个?女人,那么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至少?贺疏弦愿意退一步,没有让女人直接在东宫中?任高官。

朝臣们没异议,神皇那边很自?然地通过,并下了诏旨,由宰相处理。又商议了一些政事后,神皇便从紫宸殿中?退了出去?,朝臣们也各自?回?到自?己的衙署当值。贺疏弦刻意放慢了脚步等杨云意,等到前后左右都无人了,贺疏弦才小声说?:“阿音,咱们的事情算过去?了吗?”

杨云意摇了摇头,悄悄地捏住她的手,抚摸着她的手背安抚她说?:“总会过去?的。”

贺疏弦要回?中?书门下处理政务,杨云意也得?往宫中?走一趟。在这个?时候让阿渝女儿身?显露出来,是她跟阿娘的主意,但是对阿渝的告白,却不曾提前知会一声,她也不知道?阿娘到底有没有生气。但这件事情呢,得?她自?己去?处理了,不能让压力都落在阿渝的身?上。

杨云意入蓬莱殿的时候,萧道?清正在跟柳泽兰说?笑,看到杨云意,笑容倏地敛了起来。柳泽兰很自?觉地告退,而?杨云意前往萧道?清跟前,跪坐在她身?侧,诚恳地说?:“阿娘,儿知道?错了。”

萧道?清好气又好笑,这说?辞她都听了几回?了?怕她不同意,所以总是来这么个?“先斩后奏”。指尖戳在杨云意的额头上,她皱眉问:“你跟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云意坦诚道?:“就是朝会上说?的那样,儿不想跟她分开,儿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道?清瞥了杨云意一眼,不咸不淡道?:“是长久相处生出的不舍,还是当初成亲时便已经有计划了?”杨云意没回?答,只是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先前《女驸马》也传入宫中?了,阿娘心中?也有个?底了吧?再说?了,这多年了,难道?从她的情态里瞧不出来吗?“阿娘不会阻拦我的,对不对?”杨云意又说?。她笃定朝堂上阿娘不会落她面子,可之后就说?不准了,她也怕阿娘往东宫塞人。

“我要是阻拦你,你想如何?”萧道?清平心静气道?。

杨云意说?:“那么儿就在这里长跪不起。”除了她之外,阿娘也没有其它选择了,她们要千秋功业,定不会因这件事情离心。

萧道?清提醒道?:“贺若渝女身?之事揭过,但是你的后院事,他?们可不准备消停。”毕竟在无法成功的时候,他?们会采取“无视”的态度来对待贺疏弦这个?东宫中?人。有的人没继续啰嗦,可能还怀着让帝位落到杨挚那一脉手中?的念头呢。

“他?们管得?也忒多。”杨云意很不满地抱怨,光是想到那些劝谏的文书,她便觉得?心烦了。抿了抿唇,她又说?,“他?们担忧的无非是立嗣的事情。”她与阿渝在一起,是不可能有自?己后嗣的。但她也不是那种很注重血缘的人,从宗室中?过继一人就是。至于目标很早之前就已经确定了。韦居恒愿意带着诸韦势力与她合谋,也是有所求的。她要登基,要自?己推行的政策不被废黜,最基本?的就是保帝位上坐着的是个?女人。

萧道?清道?:“在去?洛阳前,我会帮你把这件事办妥当。”

杨云意眼皮子一跳,惊讶地看着萧道?清,说?:“阿娘怎么忽然要去?洛阳了?”

萧道?清低头:“给你发挥的余地不好吗?”

杨云意连忙摇头,说?:“不好,儿不想离开阿娘。”

萧道?清哼笑了一声,打趣说?:“你不是有贺若渝就够了?”

杨云意眨了眨眼:“那哪能一样!”

萧道?清盯着杨云意笑而?不语,半晌后才说?:“我会带一部分朝臣前往洛阳,省得?他?们成为你的掣肘。留下的都会带东宫官衔,礼制上要对东宫称臣。”洛阳是东都,神皇摆驾,当然不可能只有自?己去?。她会下诏书让皇太女监国,彻底地将权力下放,东都不会取代长安,而?跟随车驾的重臣,相当于“流放”,她必须要在这个?时候就准备权力的交接。

杨云意明白萧道?清的用意,慨然叹息说?:“儿知道?了。”她们母女需要短暂的分离,为了她们共同的目标,只能在政局稳定后再承欢膝下了。

萧道?清说?得?一点都没错,朝臣们是不可能死?心的。他?们知道?皇太女宠爱贺疏弦,便避开贺疏弦这个?人,转而?提选择身?家?清白的少?年郎以充东宫内院。他?们的意思很明白,皇太女要留贺疏弦当内宠,他?们不管了,但该有的人也还是有,至于理由,很冠冕堂皇,开枝散叶以承江山社稷,毕竟皇太女与贺疏弦也生不出孩子来。

只要不是密奏,都会经过中?书门下。贺疏弦早猜到他?们的举措,可乍一看见那些字眼,心中?也充斥着一团郁气。回?到东宫后,那沉郁的脸色都没好转。

杨云意也很烦那些朝臣,跟着贺疏弦一道?抱怨,好让贺疏弦消气。

贺疏弦在杨云意跟前也不遮掩了,酣畅淋漓地将碍事、多事的朝臣骂了一通后,才吐出一口浊气。她定了定心绪,抬眸看着杨云意。杨云意朝着她露出一抹璀璨的笑容,将盛放着碟子的小几往前一拉,她跨坐在贺疏弦腿上,手指刚好碰到碟子里的水果、糕点,拈起一片就往贺疏弦的口中?放:“阿渝不要气坏了,他?们的谋划不会成的。”

贺疏弦垂眸看杨云意玉白的手指,牙尖从指腹上轻轻地刮过,眸色微微一暗。她又抬眸对上杨云意的视线,说?:“我不生气了。”她揽紧了杨云意,再杨云意再度低头喂她吃葡萄的时候,她忽地将杨云意往下一拉,凑近她的唇,用舌尖将衔着的葡萄推了过去?。紧接着是个?来得?急、气势汹汹的吻,此刻在那双温润的眼中?,填充着浓烈的占有欲。她们之间密不可分,容不下外人。

那要皇太女扩充后院的奏状,不是被贺疏弦压下,便是被宫中?留下,没有半点声息。可朝臣们急啊,好不容易有个?往上攀登的机会,恨不得?立刻将自?家?的小郎塞到东宫去?争宠。不管是皇太女还是陛下,总不可能让贺疏弦牢牢占着那位置吧?这可是关乎社稷的大事!就算神皇、东宫不提,朝臣们也是要说?的。御史中?丞当鹌鹑了,便有其他?的自?以为是的谏官站出来,弹劾贺疏弦“善妒”“为邀宠不择手段”。

贺疏弦:“……”奏状的确是她压下的,照这么说?来,的确是善妒,可阿音与她成亲,是她的妻子,她这样做也没什么错。

就在朝臣因为东宫后院事争执的时候,御座上的神皇很平静地开口说?:“朕将以平阳县主萧天?璇为东宫嗣。”一句话出,满堂寂静。

半晌后,一片“不可”声响了起来。他?们从来没听说?过继女儿来承嫡的。可理由到了嘴边说?不出来了,因为神皇陛下是女人,皇太女依然是女人,而?平阳县主承嫡,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当的。要真是三?代女君,会带来什么?

“平阳县主乃罪人之女!岂可为嗣?”

贺疏弦淡淡道?:“平阳是陛下之孙,再者将平阳过继东宫后,便与罪人宗支无关。”她一开口,不少?人怒目而?视,身?为宰相的确有很大发言权,可贺疏弦另一个?身?份,是皇太女之“夫”啊,这事儿八成是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怂恿的。这念头一起,贺疏弦果然是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