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曹王妃头皮一麻，忙问道：“如何？”

“两位表兄曾向梁王行贿，我倒是?想隐瞒，可陛下?已经下?令追究到底了。”贺疏弦也没多恐吓嗣曹王府的人，很?快便将话锋一转，说?，“不过有个将功折罪的办法?。”

跟梁王府走动不可能空手去的，所有的礼物在这时候变了性质，成了行贿，他们也只能咽下?这个苦果。老太妃脑子很?清醒，不去狡辩什么。在神皇登基后，他们这些宗室的处境其实?很?危险。她?定了定神，问道：“什么办法?？”

“请立公主为皇太女！”贺疏弦一句话掷地有声。她?说?得不是?一家，而?是?余下?的宗室。晋王兴许还抱着微弱的希冀，不肯牵头。晋王府的幕僚愿意出面，可还不够。她?希望外祖一家能够说?服杨家宗支。她?对上老太妃惊诧的目光，从容说?，“萧天承、萧嗣宗等虽已下?狱，但?终究未处决，还有出来的机会。陛下?膝下?三子都不中用了，若是?考虑到江山社稷，赦免萧天承也不一定。比起?萧天承，公主更合适，不是?吗？”

为了争夺储君位，陛下?三子之间便已腥风血雨，后来又加入了个萧天承，可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宝塔、明堂、琅嬛书阁……到处都是?晋阳公主府的痕迹，她?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讨得神皇欢心，争夺储位才是?真正的目的！那么陛下?三子的下?场，是?不是?有她?的推波助澜呢？老太妃心中一片寒冰，她?没敢再思考下?去。沉默许久，她?才问：“你如何想的？”

贺疏弦平静道：“唯公主马首是?瞻。”除了嗣曹王府，她?还会跟远在相州的贺群联系，连同还有往来的贺家旧部上书，拼尽全力推动公主走向那个位置。

萧天承还是?晋阳公主杨氏宗亲们还是?很?容易做出选择的，如果有的选，他们更愿意立宗室的旁支，但?如今在位的是?神皇，不可能允许杨氏旁支入承大统。这么一来，晋阳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杨氏宗亲要联名上书，不管是?早已经无力起?身的杨挚、杨柯，还是?心中怀有一丝不甘的晋王，都得在这个时候落下?自己的名字。有的事情想不到，可一旦思绪顺着那条路走过去，一切都很?明晰了。从一开始，神皇属意的就不是?他们三兄弟或者萧天承，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只是?为了晋阳铺平道路。早在神皇不停地提拔贺疏弦的时候，就该看出来的。晋王很?是?颓然，让人送他去了趟吴王府，探望了下?场比他还要糟糕的兄弟后，又转向晋阳公主府。

杨云意才从宫中回来，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她?想跟阿渝好好温存一阵呢，哪知晋王在这时候来了。杨云意也猜到晋王的来意，不好不见他，便让人放行。

晋王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可在看到杨云意的刹那，再度面红耳赤。他不甘心地问：“从一开始，阿姐就没有为我们兄弟着想吗？你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落入现在的下?场？”

“你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是?我害你断腿的吗？我当时可不在长安。”杨云意讶异地一挑眉，她?话锋一转，又说?，“同样是?帝子，你们能争的，我为什么不能争？”

“你”晋王瞪着杨云意，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杨云意温和道的：“四?郎，做个闲散亲王不好吗？”

晋王眼睛中满是?血丝：“那你怎么不做个安分?的公主？”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真的替我延请名医了吗？”

杨云意笑了一声：“你觉得有便是?有。”

晋王气得眼冒金星，还想争辩几句，杨云意一扬手，已经吩咐碧河去送客了。

等到晋王离开后，贺疏弦才说?：“我不喜欢你这个弟弟。”

“我知道。”杨云意转向她?，唇角挂着盈盈的笑，“日后咱们也不必与?他有什么往来了。”抬起?手抚摸着贺疏弦的面颊，她?柔声道，“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了。”

贺疏弦知道她?指得是?自己的身份，可临到关?头，贺疏弦心中开始犹豫。她?沉默片刻，说?：“我就这样其实?没什么不好的。”阿音要留下?她?，那么攻讦的话语，一定会波及阿音。到时候再有人动摇她?的地位，那也是?一种?麻烦。

“不。”杨云意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我之前允诺过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她?怎么能让阿渝藏掖身份一辈子？她?喜欢阿渝，是?件堂堂正正的事。

她?揽着贺疏弦，抵着她?的额头说?：“我不要含蓄委婉的辞章任后人猜测；我要青史之中，见你我姓名同列，地久天长。”

第112章 第112章

在萧家?一行人下狱等待处决后, 神皇终于在朝会中露脸了。她一出现，便让朝臣们?商议以晋王为首的宗室们?请立皇太女的上表。其实在政事堂中已经?有过讨论了，只是都悬而未决。就在朝臣们?议论纷纷的时候, 一位朝臣又上了奏状，中书舍人接过展读，却是诸道刺史联名上书，请立晋阳公主为皇太女。

当一个接一个巧合出现时，那便是很刻意地安排了。不少人的视线朝着贺疏弦的身上转。贺疏弦垂着眼睫，神色很是从容。是谁推动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刺史们?表达出来?的意?思，既然内外都推立晋阳公主, 那余下的朝臣有什么理由拒绝？而且他们?的那点理?由?, 在神皇的跟前，根本?没办法拿出来说吧？

“朕属意?晋阳为东宫，诸卿以为如何？”神皇慢条斯理地开口, 近年来?提醒她?立储的奏疏一封接一封, 她?还是首次表态。对晋王、梁王的恩宠都是个幌子, 原来?晋阳公主才是藏得最深的人, 她?的筹谋只是为了自己。

贺疏弦碍于?身份, 不便开口。崔思行、文玉溪、周麟之等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大声恭贺道：“陛下圣明。”在他们的声音下，那点微弱的抗议声显得微不足道了。

神皇很满意?朝臣的反应, 也是他们?没有选择了, 争吵的声音才会小?去。她?道：“晋阳公主生性仁孝, 庄静明睿, 可?为储贰。礼部可?着手册封典礼。”说完此事后，神皇又说, “罪人萧天承、萧嗣宗等人，毕竟是皇亲，留个体面，保个全尸，赐毒酒。”这话落下，意?味着持续快三年的储位之争结束了，先前斗得狠的两方，俱是输家?。

坤始三年，六月，晋阳公主萧云意?正式被册为皇太女，备位东宫。在筹备典礼的时候，礼部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譬如公主为皇太女，一切可?比照皇太子典礼，略作更改。但驸马呢？又该如何？古书之中可?找不到类似的典礼。无奈之下，礼部尚书文玉溪只得面见神皇，最后以贺疏弦为郡王，待到日后太女登基为帝，再以皇夫为亲王。

诸王、公主府虽开府，可?跟东宫是没法比的。原来?的晋阳公主府只是比诸王府多了个琅嬛馆，比照东宫而设。在杨云意?搬入东宫的时候，琅嬛馆留在原公主府中，跟崇文馆并为东宫下的文学馆。朝臣们?没太在意?文学馆的事，在典礼结束后，便上书请设东宫官了。当初皇嗣谋反，东宫官俱被贬，东宫官署名存实亡。如今皇太女正位东宫，东宫官员必定得提上日程。

按照本?朝规矩，五品以上的官员制授，六品以下为敕授。东宫的主要官员都是五品以上，依照惯例是由?宰相提名。如今的朝中经?过一番动荡，带同平章事衔的宰相只余下贺疏弦、文玉溪，以及侍中崔思行三人。而这三人之中，贺疏弦又是皇太女之夫，俨然说话更有用，一时间递拜帖的不计其数。

贺疏弦偶遇的同僚越发多了，回到东宫的时候，没忍住跟杨云意?抱怨一声，说：“他们?也真是烦人。”东宫官署的人早已经?定了，哪里轮得到他们?？

杨云意?看着贺疏弦愁眉苦脸的模样?，噗嗤一笑?。她?替贺疏弦捏了捏手臂，没一会儿就靠在她?的身上，说：“很快他们?就不来?烦你了。”

贺疏弦叹气说：“那就是激烈上书反驳弹劾东宫了。”

杨云意?笑?吟吟道：“无妨，被说几句不要紧。”东宫官是她?自己选的，至于?来?处嘛，除了内尚书省就是琅嬛馆了，这些人呢，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跟朝臣们?唯一的不同，就是女儿身。

果然，在敕旨下到中书省的时候，中书舍人不愿意?署名送门下了。这道敕书每个字都认得，可?连在一起，就很难理?解了。为什么东宫官是沈怀湘、杜仰春这些人？！消息传了出去，朝臣们?立马上书慷慨陈词，说什么不合规矩。

“不是诸位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吗？东宫之中岂容男子随意?走动？”贺疏弦拿这些朝臣过去的说辞反唇相讥。她?都不给那辩驳的人说话机会，又道，“沈学士、杜校书都是通过内尚书省的考试，获得出身的。她?们?学识不差，为什么不能在东宫做事？”

“这”说话的是工部杨侍郎，他顿时语塞，这回内外两省的卷子大家?看看了，从无才上说是行不通的。他想抓着女人的身份进行攻击，可?不一小?心就会犯了神皇和皇太女的忌讳。他绞尽脑汁，最后灵光一闪说，“我等省试后只是获得出身，还得等吏部铨选，或者参与科目选。而就算过了科目选，也不过是从九品的小?官做起。纵然沈学士很是了得，那也该如一般士人一样?起步，不是吗？”他越说越激动，最终痛心疾首道，“她?们?才过内尚书省试，就官居高品，让其他人情何以堪？！”

贺疏弦若有所?思：“杨侍郎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杨侍郎心中一喜，又语重心长说：“陛下，不能让天下学人寒心啊！”

贺疏弦笑?了笑?：“直接以东宫詹事府起家?，的确不大合适。杨侍郎的意?思是，她?们?从秘书省校书、秘书正字以及县衙属吏做起吗？”

杨侍郎悚然一惊，发现自己掉入一个陷阱中，他忙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们?是内尚书省要员、琅嬛馆学生，都是内官，哪里能与外朝官员混迹一处？”

“为何不能呢？”贺疏弦继续问。

杨侍郎半晌才挤出一句：“男女有别。”

“杨侍郎是觉得朝臣们?见了女人便会心怀不轨吗？既然这样?，那以后就让男人在家?中吧。”贺疏弦气定神闲的，可?说出来?的话很不中听。不只是杨侍郎脸色难看，附近一圈人神情都不大好。杨侍郎不想跟贺疏弦辩驳，悄悄一抬眸，见神皇垂着眼，似是在养神，半点没在意?朝堂上的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