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 / 1)

诸萧迫害杨氏宗亲以及先帝旧臣的?动作有所减缓,朝中难能地维持一片平静。可朝臣们紧提的?心并没?有放松,因为依照他们对?诸萧的?了解,此刻的?静谧下,是?足以掀动天地的?汹涌乱流。

“钟长元一行人在争取北门禁军的?支持。”手中的?饵食散入池中,金色、红色的?鱼群聚集,摆动点池水潋滟生?波。北门禁军指得是?屯在北边玄武门的?禁卫,又左右羽林卫、左右龙武卫等,他们都是?父子兵,比起南衙十?六卫,更为精锐强悍,是?天子的?私军。

“他们希望我去劝说周麟之?将军。”贺疏弦道。这周麟之?是?左羽林大将军,他率领的?左羽林军在禁卫中犹为关键。至于?右羽林卫将军,是?萧家的?人,在这之?前,他们需要将这位除去。

“还是?冲动了。”杨云意感慨道。

贺疏弦扬眉一笑,说:“先前皇嗣、吴王染指的?权力就不多。如今神皇刻意放纵诸萧,皇嗣、吴王感到?威胁,只能够奋力一搏。”而这一搏中呢,北门禁军的?向?背犹为关键。

杨云意“嗯”了一声,她抬手理了理贺疏弦的?衣领,柔声道:“我到?时候会进宫去,阿渝你千万要小心。若是?不能取信于?那帮人,也不必勉强。”她其实很担心钟长元一旦发觉阿渝的?真正立场,这么一来,阿渝就很是?危险了。

贺疏弦呼吸微微一促,她握住杨云意的?手,垂眸说:“我明白。”将一些?人逐出中枢的?理由还不够,“宫变”对?她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坤始二年,九月初九。

太史令张天罡上书,道:“自昌平年来,灾祸连连发生?。有彗星现、太白经天、荧惑守心、太阳亏等征兆,屡犯刀兵。今日子时三刻,又见荧惑入羽林。臣伏案天文旧制,恐非吉祥之?兆,而是?咎征。灾不妄生?,变不虚设。象见于?天,人应于?下,臣请陛下抑损外戚权宠。”①

荧惑象征灾异与兵象,而羽林又是?天子禁军。荧惑入羽林并非祥兆。太史令一上书,群臣便争前恐后进言,请罢禁军统领,以解“禁军大起”之?兆。北门禁军统领,如周麟之?一流,都是?沙场历练过的?宿将,群臣请罢大将军,指得自然?不是?周麟之?这些?老资格。他们将抑损外戚与罢禁军统领一起提出,矛头直指在神皇登基后不久,便迁为右羽林卫大将军的?萧期以及乌衣卫将军萧嗣宗、右卫将军萧天承!

不管是?古时还有近代,皆有重要朝臣因灾异引咎辞职甚至身亡事,修政与请罪都是?不可免的?事。萧天承一行人得知消息后,立刻上书请罪,只是?辞官之?事,只字不提。

第102章 第102章

梁王府中。

诸萧齐聚一堂。

“荧惑入羽林,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灾异连连,是实情,还是张天罡谎报天象?”萧嗣宗眉头紧凝着, 很是烦恼。他过去尝试过跟张天罡结交,可张天罡并不屑跟他们往来。太史局中铁桶一片,根本无法?插手。

“除非我等能证明是假的。”萧天承揉了揉眉心,说,“现?在朝臣们纷纷找到机会攻讦,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我这右卫将军无足轻重,但对右羽林卫和乌衣卫的控制不能放松!我会再度上书神皇,恳请辞去职务。”萧天承做出了决断。

萧嗣宗说:“听晋王说, 皇嗣、吴王他们密谋反击了。”不管张天罡是向着谁的, 荧惑入羽林都揭开了对禁军之争。他盯着萧天承,沉声说,“不能再等?了!”

萧天承“嗯”了一声, 吩咐萧嗣宗去准备。而他在宫中消息传出来的时候, 先是去晋阳公主府请托杨云意帮忙求情, 紧接着又上书, 想要争取主动权。他道:“陛下励精图治, 岂会有失?是臣等辅政无状, 臣乞罢免,由此消灾。”

萧天承请辞的上疏没被应允, 不只是他, 萧嗣宗也安然无恙。可等?到朝议的时候, 敕旨降下, 结果还是让萧天承不满。他们最看?重的羽林卫大将军之职没有保住,求情无果, 萧期被降为左千牛卫将军。他们损失了一个职务,但依附东宫、吴王府的臣子也不满意,因为萧天承、萧嗣宗毫发无损,唯一便被降职的萧期也还在禁卫中。南衙的确不如北衙重要,调动?南衙兵马需要宰相应允,可萧天承也是宰相之一啊。

在右羽林卫大将军空置后,梁王以及皇嗣双方都想安插上自己的人,可惜宫中出敕旨,以朔州刺史萧元礼为右羽林大将军。这朔州刺史本姓阿史那氏,原本是突厥王族,先帝时来降,赐姓杨。神皇在任命其为右羽林大将军后,再度赐姓萧,名萧元礼。他在长安的时间不长,先帝时便出为朔州刺史,故而不是诸萧的人马,也不是东宫的人。

任命已下,东宫、吴王府一众无力更?改,只能够想办法?拉拢萧元礼。钟世衡为晋王府参军,可他并不跟晋阳一样倾向诸萧,每每与同僚宴集的时候,都在替皇嗣、吴王想主意。他思考许久,认为萧元礼是可以争取的,毕竟最开始,萧元礼蒙受的是先帝的恩情。除了拉拢禁卫军大将军外?,钟世衡也没忘记叮嘱吴王与中下层官员结交。

秋冬之际,渭水风寒。

朝堂之上,氛围也很?是凝滞。原本有偃旗息鼓之兆的梁王一众,再度指使自己人弹劾杜审、韦兆庭,想方设法?将他们拉下马。在这个时候,神皇再度感染风寒,作为神皇唯一的女儿,晋阳公主也被召入大明宫中,日?夜在神皇身侧侍奉。

杨云意没在府中,贺疏弦便很?自由地走动?,与吴王府一众往来的次数越发得多。如此凝滞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十一月中旬。吴王杨柯从相熟的宫人那处得知?,梁王萧天承、武功郡王萧嗣宗阴谋告他们谋反,而指正人就是东宫出来的医令!东宫皇嗣杨挚情绪不稳定?,吴王也不知?道他犯病时候会说什么?。按理?说病人的话语不会被在意,可要是萧嗣宗要趁着神皇病时对他们下手,他们连自救的办法?都没有。毕竟只要找到了禁卫拷打,就能得出他们阴结禁军的事实!

“请大王早做决断。晋阳公主入宫侍疾,唯有此刻驸马方便行动?。”钟世衡一众也有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紧迫感。他取了地图过来,指着重玄门、玄武门道,“北高南低,西侧九仙门附近是右羽林军的屯营。神皇如今在太液池北边的宫殿修养,我等?可率军入内。”

吴王眉头紧皱,仍旧有几分犹豫。经过他们的游说,已经有数位将军愿意跟随,但是不确定?他们是否会倒戈。沉思了片刻,他说:“能够发兵前?往梁王府杀萧天承?”

钟世衡:“王府兵不足,还是得调动?禁军。”他想了想,说,“到时候兵分两路。”

大明宫之北是北衙禁军驻扎之地,过了重玄门,还需奔波一段,到玄武门下。玄武门居中,两侧分别是凌霄门、银汉门,皆由禁军屯扎。左右监门卫执掌皇城诸门,但管不到北衙与宫城中。在这等?时候,就需要羽林军守将大开城门了。

晋阳公主府中,贺疏弦得到了吴王一众准备政变的消息,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拿上长.枪。她先去了周麟之的宅邸,请了周麟之出动?,与东宫僚佐、吴王、钟世衡一众在宫城北的重玄门下集合,她自己则是率领着一众人马快马加鞭,折回大明宫南边,经由昭庆门进入南衙。

得了周麟之的命令,羽林军、神武军等?禁军将领果真发兵。在贺疏弦以及自己的心腹前?往南衙稳住外?朝官员时,吴王又请钟世衡带着一波兵马前?往诸萧府邸将他们家?眷诛杀,而他自己则跟着羽林军攻打玄武门。他是不愿意一人承担的,故而在行动?前?,将东宫中的皇嗣杨挚也给请了过来。

眼见着禁军陈列在前?,杨挚先害怕了,面上很?是迟疑,几乎是被人架着上了马匹。东宫僚佐见状,对着杨挚道:“殿下,您是先帝亲册的储君,奉先帝遗命登基。横遭幽禁、无辜被废,实在是人神共愤。我等?并非要您做不孝子,而是要光复杨家?社稷。”

南衙政事堂,是宰臣们的办公之地。贺疏弦身为左监门卫将军,率领禁军将南衙控制住。吴王一众本想在夜间起事的,可有宵禁,金吾卫、乌衣卫巡守,根本避不开他们的耳目,倒不如白日?里方便行动?。钟世衡要控制萧家?的家?眷,而解决萧天承、萧嗣宗的任务,则交到了贺疏弦以及一些年轻郎官的手中。

政事堂里,宰相杜审色变,朝着贺疏弦问:“怎么?回事?”

萧天承、萧嗣宗也意识到事情不好,纷纷怒瞪着贺疏弦,问:“驸马这是要造反吗?”

贺疏弦笑道:“并未,皇嗣、吴王谋逆。某奉陛下密令,来保护诸位。”南衙中势力也是错综复杂,通风报信有,浑水摸鱼也有,贺疏弦要第一时间控制住南衙,省得生?出大变动?。她主动?承担控制南衙的职责,吴王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北衙是重中之重,他不想让贺疏弦涉入太深。万一跟晋阳碰面,驸马来个临阵倒戈怎么?办?

跟随贺疏弦一路来到南衙的郎官中,也有东宫、吴王的亲信,他们一听贺疏弦的话,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了,望向贺疏弦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在路上,他们还寻思着要抢先动?手杀死萧家?人谋取功劳,可现?在哪里还有动?手的趋势?他们的人有的留在皇城宫门守着了,如果贺疏弦是神皇埋下的子,那他们的人呢?是不是就完蛋了?!

在乌衣卫左中郎将领着乌衣卫抵达的时候,萧嗣宗立马道:“崔将军,还不去宫城平乱?”

崔神功没理?会萧嗣宗,而是朝着贺疏弦一抱拳,道:“赵中郎将已率人在跑马楼南等?候了。”

贺疏弦说了声“谢”,回了一礼后,又道:“此地就交由崔中郎了。”她手中有神皇手敕在,可以直入宫城中。等?她领着禁卫赶到跑马楼南的时候,局势已经很?糟糕了。羽林军、龙武、神武军都已经倒戈,只余下没有退路的王府亲兵与东宫亲兵还在苦苦作战。杨挚被血腥的场景吓得不轻,险些晕倒在地。

吴王亲自拿了剑奋力厮杀,到底是顾忌着帝子的身份,禁卫不敢伤害他。吴王眼尖,一下子就看?到贺疏弦的人马,没有仔细想,露出喜色道:“驸马,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贺疏弦扬眉一笑,她勒住缰绳,站在外?围看?着狼狈不堪的吴王,唇角的笑藏着几分玩味。

吴王看?贺疏弦的姿态,心中顿时一突。这时候,杨云意在禁兵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她笑着对吴王说:“九郎,我的驸马,怎么?会听你使唤?”

“你”吴王瞪着贺疏弦,怒声道,“你不是怨晋阳害你前?妻,要替她报仇雪恨吗?”

杨云意莞尔一笑道:“九郎难道不知?我在相州安阳停留了一段时间吗?你们打探消息,只知?道驸马前?妻是云氏,不会在意她的姓名。不过现?在,倒是可以告诉你们了,驸马前?妻名是”

“希音。”杨云意还没说完,贺疏弦就接过话了。

吴王眼睛暴睁,顿时领悟过来,希音是晋阳的小字!“你们”

杨云意叹息了一声,朗声道:“不论是东宫还是吴王府亲卫,只要是被胁从的,既往不咎。”这话一出,精疲力尽的吴王府亲卫也开始犹豫了,寡不敌众,别说是成事,能不能从宫中退出都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