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有话就直说吧。”杨云意淡声道。

吴王眼神闪躲，倒是一直不吭声的晋王，这会儿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面颊。他直接问道：“皇姐准备修书么?？”

杨云意颔首道：“是。”

吴王看?晋王揭开了话茬，接着?说：“不知皇姐是否找到合适的人修撰？我这儿有两个?知名”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云意打断了。

“你们有举荐的人？”

吴王点头说是。

杨云意笑?了笑?，也?没直接拒绝，而是从容说：“我的确有意修一部《海内英灵集》，不过?这事儿得淳声和崔夫人来?领头，集中闺秀诗不能少。四郎、九郎，你们举荐的文士能同意吗？”一些文人有很多“傲骨”，总是瞧不起?女人，不愿意与女人共事。她刚散出消息的时候，愿意参与文集修撰的文学之士不少，可?等知道是李淳声、崔光满打头时，立马就退缩了。就她这俩蠢货弟弟能介绍的，怕是迂腐居多。

第098章 第98章

杨云意话音一落, 晋王、吴王面色就不好了。人以群分，他们自己都?看琅嬛讲筵不惯，认为那是极其荒谬的胡闹事, 那聚拢在他们门下的文士，也都?是如此心?态。不消问过那些文人，就能知道他们的抗拒。

可吴王不想放过这?个借着杨云意势拉拢文人的机会，他道：“由四嫂主持，他们自然得听?命。”他扭头，朝着晋王使眼色。可晋王黑沉着脸，没接收到弟弟的暗示。当初跟王妃离婚的请求被阿娘驳了回来，但他们之间, 跟离婚其实也没差了?。李淳声没了?李义宗做靠山, 仍旧顶着晋王妃名头在外行事，这?让他很是不快。

杨云意看着露出急色的吴王，眉头一挑, 笑了?起来。她?道：“《海内英灵集》容不得差错。”不是真心?诚意, 到时候惹出一堆鸡毛, 可不是她乐意见到的。

吴王一听?, 知道这?是婉拒了?, 内心?深处有几分沮丧。他强打起精神想要说几句, 哪知杨云意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将话题一拐, 落到晋王的腿上。从太?医署说到江湖名医, 话语间含着对弟弟的关怀, 这?让吴王想插话都?不能。

等?到离开公主府的时候, 吴王的目的一个都?没达成，只得了?满肚子气。他扭头看晋王, 抱怨说：“四哥，你怎么不打断皇姐？”

晋王笑了?笑说：“我也想知道那可能治好?我双腿的江湖名医在何处。”他深深地凝视着吴王，忽又?问，“难道九郎不想吗？”

吴王眼皮子一跳，忙赔笑道：“四哥说什么话？我当然很关心?四哥的腿。”

晋王收回了?视线，他哪会不知道吴王是怎么想的？长兄有疯症不大中用，而他断了?腿，那日后不就是他杨柯的天下了?吗？他没管吴王的神色，在家仆的伺候下上了?回府的马车。他走得痛快，吴王看着扬起的车尘，面色阴晴不定。自从东宫宴会出事后，他这?四哥像是被吓破了?胆，对他们图谋的事也不甚热衷了?。

晋王府中，晋王才回去，就让人捎了?一道口信出去。那仆从小心?翼翼地从侧门走，在街上快速穿梭，最?后将消息送到了?梁王府中。

对杨家三兄弟呢，梁王萧天承一开始是当成一个整体打击的，不过在王府幕僚的劝说下，他改变了?主意，换成拉拢对他们没有威胁的晋王，只打击皇嗣和吴王。这?晋王和皇嗣之间有断腿之仇，兄弟情谊实在是脆弱，再加上神皇对萧家的偏向，晋王果真很快就动摇了?。他们不对晋王的人下手，这?会儿晋王呢，也投桃报李来了?。

“上头说了?什么？”萧嗣宗问道。

萧天承道：“晋阳不是组织文士修书?吗？吴王想要在修书?的人中安插自己的人手呢。不过瞧晋阳的意思，是拒绝了?。”

提到晋阳公主府，萧嗣宗也很是心?烦。贺疏弦给他造成的阻碍不少，清理异己的计划很难再继续下去。他们要针对谁，一旦贺疏弦得了?风声，便会先一步下手，将那人羁押在京兆府中，再仔细审问断案。京兆府现在呢，审案的文书?以及援引的律法?令格都?是对外公开的，他试图找到错漏之处再行攻讦，哪知对方做得滴水不漏。他知道贺疏弦在刑部待过，可就那么短暂的时间，能让她?明法?么？

“晋阳这?又?是要做什么？如今朝中的一些老臣很支持贺若渝，要是那些个文人也站在她?那边，就不好?再处置了?。”萧嗣宗抱怨说。

萧天承眉头一松，说：“晋阳的事未必是驸马的事。”

萧嗣宗察觉他话中有话，眼神一凛，道：“什么意思？”

萧天承笑了?笑，没回答。他说：“吴王能做的事情，咱们也能做。”

萧嗣宗：“怕晋阳拿同样的理由拒绝我们。”

萧天承：“所?以我们要举荐不一样的人。”停顿片刻，他又?笑说道，“女人。”

两日后，杨云意收到门房送来的名帖，帖子上明明白白地提了?梁王推荐她?们将帖子送到公主府的，很大胆地表达了?对修书?的兴趣。

杨云意笑了?一声：“梁王府的消息倒是灵通。”将帖子送到贺疏弦手中，她?又?说，“帖上的李若昭、李若宪姐妹是殿中监李宗训之女，赵郡李氏出身，旧有文名。李宗训在八年前因罪出为颍州刺史，在年初才因萧天承的举荐，调回到京中担任殿中监，他现在是萧天承的人。”

贺疏弦一挑眉：“那要留她?们修书?么？”没等?杨云意回答，她?又?说，“我先将名帖退回去。”

杨云意仰头看贺疏弦，柔声道：“委屈你了?。”阿渝逐渐靠近皇嗣、吴王，而她?也要摆出自己的立场。她?们之间，要做出一种立场相悖的模样，好?让那些人更能信任阿渝。“也委屈我了?。”杨云意噗嗤一笑，又?补充了?一句。

贺疏弦凝视着杨云意，神色纠结，好?一会儿，她?才犹犹豫豫说：“我这?次要回郡公府去吗？”爵位从定远侯变作了?广陵郡公，除了?府中换匾额时候她?回了?一趟，之后一直留在公主府中。先前分开过一次，可那短暂的分别衍生出无穷的不舍来。越尝过分离滋味，越不愿意再有分离。

“你想回吗？”杨云意眼睫微微颤动，她?点?了?点?贺疏弦心?口，柔声问。

贺疏弦坦言道：“不想。”

分居从来都?是闹矛盾的最?好?体现，尤其是驸马被逐出公主府，更能让人看到感?情的破裂。可瞧着阿渝可怜的神色，杨云意心?不由软了?，她?道：“那就不分开。”办法?多得是，这?样不行，那就换一样。赶出的对立面是关着，只要走到极端，总会有人察觉出异样。

接下来的几日，贺疏弦将送到府中的名帖退了?回去。不过李家姐妹没那么容易放弃，在杨云意前往琅嬛讲筵的时候露了?脸。她?们有七步赋诗的才情，自然也就被引入琅嬛讲筵中，参与修撰《海内英灵集》。之后贺疏弦路过琅嬛讲筵，没进去，神色间露出几分不满来。关注她?的人多着呢，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演变成汪洋大潮，各种绘声绘色的流言在街头巷尾间传。

那些跟贺疏弦交好?的朝官们敏锐地发现一些不对劲之处，比如说他们邀请贺疏弦赴宴都?被拒绝了?，一开始还觉得是贺疏弦不知好?歹，等?到察觉贺疏弦的骑从全部都?换了?一批，面庞十?分陌生时，心?中就有其他猜测了?。

晋阳公主开始与梁王府、武功郡王府往来，是不是也意味着她?要干预驸马的事，不让她?跟东宫、吴王府的人走动？

“要论?亲，明明皇嗣、吴王才是公主的亲弟弟，萧家那些算得了?什么？难不成指望诸萧得势后，有杨氏宗亲的立足之地吗？”朝臣们私底下抱怨。

“晋阳公主恐怕也是顺着神皇的意思。”侄子和儿子谁亲，神皇会不知道吗？可在那个位置上，哪来的亲情？眼中都?只剩下政敌。皇嗣毕竟是从皇位上退下来的，神皇也怕他起复，自然要打压东宫。晋阳公主颇受神皇宠爱，态度跟神皇一致，也是理所?当然。

“神皇现今还是很欣赏驸马的，连萧嗣宗的弹劾都?未起效，我们还是得争取驸马站在我们这?边。”

“可现在驸马被晋阳公主看着呢，想出门和同僚聚会都?很不容易。”

“驸马在长安不是有府邸吗？除了?驸马这?层身份，她?还是广陵郡公呢，难不成把握不住自己的自由吗？我看是她?与公主成婚多年，还有点?感?情在。”

“如果晋阳公主同咱们分道，那感?情就是累赘了?。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首鼠两端。”

“不管怎么说，先将驸马约出来吧。过些日子便是曹太?妃生辰，驸马总不会不露面吧？”

“说起来，驸马和公主成亲多年都?无子，我们是否可以从这?处插手？”

“别想了?。”一位朝官泼了?盆冷水，说，“先不说驸马不近女色，就算是近女色，你看哪家驸马敢纳妾的？就算无子，那也是驸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