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裴枝浑身发抖，忍着剧痛，脸埋在臂弯里，默数三二一，要是听不到许景贤的声音就开窗。

“咚咚”，数到二，门外响起敲门声。

“少爷，我在门口等你，我们一起去老挝。”

陈裴枝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伦敦赌场很危险，老挝更不是什么善茬，许景贤跟自己跑来跑去，真的好吗？他为自己签那么多合同，真的值吗？

以后感情淡了，会后悔吗？

陈裴枝不知道许景贤又向梅清文妥协了什么，将他的付出当成枷锁，一面渴望他的爱，一面唾弃自己。

陈裴枝撩开袖子，咬紧手臂，血滴到大腿上，洇湿运动裤，白色始祖鸟logo被染红，他伸手蹭了点血印，放在舌尖舔，腥咸，盖过口腔里的苦涩。

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开还是不开？

陈裴枝擦干手臂上的血，敲门声加重，响起梅清文的声音：“距离你去机场，还有两小时三十五分钟。”

第九十五章 提前入夏，粉红情书

陈裴枝哼了一声，打开电脑放歌。他听到梅清文的声音逆反心理直线飙升，手心痒痒，开窗，又开始盘算等梅清文下楼，他旋转跳跃“不知死活”地和亲妈打招呼。

他的歌单乱七八糟，这会正好放到小寡妇上坟，女人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用看屏幕就知道很苦的歌词，陈裴枝摘下耳机，对着窗外呢喃：“如果我死在伦敦，你会参加我的葬礼吗？”

乌鸦“喳喳”叫着他听不懂鸟语，陈裴枝作比枪的手势，瞄准，自顾自地配音：“碰！”

乌鸦扑腾翅膀，盘旋着飞走。

“切。”这年头连乌鸦都不幽默，果然是跟梅清文一伙的，陈裴枝心里哼哼，握住鼠标，切歌，下一秒跳出新邮件提醒。

电脑登录了两个邮箱账号，不常用那个有很多新消息，除去各大品牌的打折促销广告，剩下的都是那群坐在工位上假装努力的老外发的邮件。陈裴枝一概不理，切换账号，点开最新英文标题的邮件，出现一张照片，画面和标题对上号：“Gangster”。

“黑帮”这词在九年义务教育的课本里不会出现，但在老挝，尤其是干他们这行的天天需要打交道。

陈裴枝晃了晃鼠标，流连于照片左下角的日期，刚好是他和许景贤在地铁站狂奔的那天。他眯起眼，打量照片里的男人，他还没见过哪个黑帮站在金身大佛前，手里拿串佛珠虔诚地祷告。

陈裴枝放大照片，没法清黑帮大佬的脸，拍摄者将大佬的脸进行PS处理，删去了五官，增加马赛克，最后可能害怕照片太像警方通报单上的罪犯，特意又在马赛克上增加了高斯模糊处理，丫整张脸变成一个光滑的鸡蛋，只有肉色皮肤，不见五官。

陈裴枝迅速缩小照片，再看下去他吃小馄饨的时候没法直视茶叶蛋和红豆馅麻团了。

陈裴枝舔了下唇，在心中默念，不能给自己留下阴影，关掉邮箱，戴上耳机，继续听歌，他以往还会联系黑客小哥查匿名邮箱的IP，现在只想把钱花在刀刃上，比如跑到鼎泰丰点一碗红油抄手。

不过现在去鼎泰丰，许景贤会为难吧。

陈裴枝朝门望去，忽然发现门缝下面夹着一张粉红色信封。

很像情书，不对，这忒么就是情书吧？！陈裴枝心跳快了一拍，脑子里闪过日剧里的樱花，韩剧里的雪花，国产校园剧里教导主任戴着四四方方眼镜的圆脸。

陈裴枝没来得及穿拖鞋，闪现到门边，抽出来一看，熟悉的字迹，许景贤写道：“陈裴枝，不要怕，门口只有我一个人，你要哪我都陪你，陪一辈子。”

翻到背面，粉色爱心下面藏着一行铅笔字，字迹发灰，像是拿在手中摩挲很多次，变得模糊：“我在门口等你，多久我都等。”

很肉麻，陈裴枝指尖摩挲纸面，两个人指纹在此刻重叠，带着淡淡的灰色铅笔印，比红线更隐晦，却让心脏再次怦然。

学生时代最想要的情书，今天算是收到了。

陈裴枝轻轻笑了下，酒窝若隐若现。以前随口说谁给他写情书，他立刻跑到当事人面前，视情况而定要不要接受告白。

那年许景贤若有所思地和他对视，月光照在他的校服上，校徽明显，陈裴枝一掌拍在他胸口，挡住校徽，听他的心跳。

心跳得很快，不过自己的好像更快，说好了要钓他，怎么把自己掉进去了，陈裴枝歪头打量许景贤，心想这小子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少爷，我胸口的蚊子要闷死了。”

“啊？”

陈裴枝一看掌心，居然肿了个大包。许景贤凑头去看，“没闷死，它咬你。”

“废话，不然我这是什么？打到你钢铁般意志，手肿成烤肠吗？”

“你想吃烤肠？”许景贤一句话戳破陈裴枝吹起来的粉红泡泡。

他们之间不适合暧昧，身后有保镖跟着，凑近有人拍照，离远少爷会察觉异常，他已经焦虑好几天了，不能再让他烦除地理题以外的破事。

“别跟我说话，你忒么真烦。”

许景贤低头，又变成哑巴。陈裴枝见他这样，气得蹲在河边柳树下，不走了。

“少爷，蚊子多。”许景贤弯腰劝，连伸手拉一把他都不愿意，陈裴枝脱下校服外套，解开领口前两粒扣子，双手合十，“蚊子们，今儿自助餐免费供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打娘胎里就爱唱反调，改不掉。许景贤没办法，从书包夹层里翻出花露水，带出一张贺卡，粉色的，中间还有个镂空爱心。

陈裴枝眼睛一下子看直了，“卧槽，你小子今儿果然收到小女生情书，刚刚干嘛骗我是清明节礼物，谁家清明节送贺卡，他大爷没蹲在路边烧纸钱就不错了。”

许景贤没说话，一个劲喷花露水，陈裴枝呛得咳嗽，急急忙忙穿上衣服，站起来，一脚踹上他小腿。

许景贤委屈巴巴地后退，借着树影遮挡将“情书”夹在地理图册里，递给陈裴枝。

“这不是什么情书，我想买张贺卡庆祝你地理月考及格，但文具店只有粉色的贺卡，这卡片不合适……”

“……”

你丫的，不合适你还买，骗鬼呢？

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陈裴枝接过地理图册，晚风吹过，这是个江边有很多蚊子的四月，仿佛他们已经开始过夏天。

提前入夏的代价陈裴枝一辈子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