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贤掸了下西装外套,烟味没法立马冲上,但好过麻果味,重新盖在陈裴枝头顶。
视线惨白又黯淡,陈裴枝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许景贤抽空扫一眼聊天界面,皱眉,拿上他手机,揣进兜,贴在他耳边道:“陈裴枝,我们回家。”
陈裴枝长睫毛轻颤,听不见,只觉得身下一空,轻风拂面。
许景贤公主抱他一路跑回公寓,给自己换了套衣服,随即走出卧室,少爷不见踪影,书房门紧闭,许景贤朝玄关看一眼,他们鞋子都还在。
他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陈裴枝,你在里面吗?”
没人回应。
许景贤按下门把手,门上锁了。
“陈裴枝,我在门口等你,多久我都等。”
等不到了。
书房光线黑暗,陈裴枝听到声音,脑子里只剩“等不到了”这四个字,他心中绝望,拉开衣柜,从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出一盒药。
他擦了擦上面的浮灰,盯着药效,头疼得厉害,视线没法聚焦,剥开所有药丸像吃麦丽素一样大口吞。
意识渐沉,连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药味,陈裴枝茫然地环顾四周,突然想起沙发底下也有药。他手撑着地板试图站起来,脚底发软,没法动弹,他只好咬牙匍匐着挪到沙发底下,脑子里似乎装上了药物雷达,三秒不到摸出凸起的地砖,撬开,找出一袋灰白色药液。
陈裴枝将袋子放手里掂了掂,这貌似不是医生开的药,他略微迟疑,盯着包装,努力辨认上面手写的英文。
同一时间,门外响起梅清文的声音。
“陈裴枝,我给你三小时时间收拾情绪,整理物品,离开伦敦。如果今晚八点前没有登机,你会得到惩罚。”
梅清文眸色暗沉,带着上位者的不容拒绝。许景贤上前两步,插话:“夫人,少爷不是故意不接您电话,他手机落我这了。”他摊开手,掌心向上,陈裴枝的手机黑屏,他特意关机。
“你不会替他接电话?”
“没电了,我们刚回来。”
梅清文明显不信,却不追究,“他进去多久了?”
许景贤扫了眼手表,睁眼说瞎话,半小时说成五分钟。
梅清文白他一眼,回头,门口两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保镖立马朝她走来。梅清文道:“三分钟内把门打开。”
“是,梅总。”
第九十四章 夫人,请带上我
“夫人,”许景贤侧身挡在门前,“我有办法请少爷出来,还请您给个机会。”
梅清文双手抱臂,打量他。
许景贤喉结微动,知道她老人家不是什么C4炸弹,他想谈判,带着悬而未决的筹码,反手握住门把手,试图抓住点什么给自己打气。
梅清文纵横商场多年,自知和气生财,但眼下情况紧急,不得已为之,倘若许景贤能帮她摆平青春期比她法令纹还长的儿子,再好不过。
梅清文抬起右手,保镖停在玄关处。
“给你三分钟。”
许景贤摊开手,看似为难道:“我这个办法需要您配合。”
梅清文挑眉,示意他继续。
“夫人,请给我一张去老挝的机票。”
梅清文沉默,望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许景贤补充:“老挝的治安不如伦敦,我想跟去保护少爷。”
梅清文握紧手机,心中纠结。如果送他走,从哪再找个镇店辟邪的小伙子?这些年同行纷纷落马,她要不是背景硬,加上听了于慈法师的忠告,说不定也折在半道儿上了。
“需要我提醒你的定位吗?”梅清文的皱眉,眼底分明在说:“凭你一人保护陈裴枝的安全,那我花钱请的保镖团队还要不要了?”
“不用,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许景贤的声音弱下来,半晌没说话。
一门之隔,陈裴枝胸口阵痛稍缓,听着门外的动静,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这忒么正应着那句“生意越不好做,寺庙香火越旺。”他亲妈到现在还信那个老神棍的鬼话,保不齐他这次去老挝也是老神棍的掐指一算。
算来算去,于慈怎么没算到他命不久矣?
陈裴枝眼底笑意加重,脑海里闪过报复梅清文最好的办法,他一手撑在窗户上,五指张开,边缘晕染雾气。他歪头盯着白雾,收回手,指尖在玻璃窗上画了一个笑脸,眼下轻轻一点,笑脸哭了,陈裴枝眯眼笑,眼尾挤出细小的纹路,他想着推开窗户跳下去,砸碎老神棍算命的招牌。
门外响起脚步声,许景贤的声音不偏不倚传进来,陈裴枝犹豫了,听着他开始和梅清文谈条件,从抽屉里摸出耳机和MP3,戴上,随便放一首歌,男歌手声嘶力竭地唱苦情歌,陈裴枝歪靠在玻璃窗前,画笑脸,笑脸加一点,想到许景贤眼下的红色泪痣。
好看,多看两眼再死。陈裴枝摘下耳机,他错过了许景贤和梅清文的谈判,梅清文拨通电话,和于慈法师商量找新的“吉祥物”。
陈裴枝趴在书桌上,冷笑,但嘴角翘不起来,很累,闭上眼,没法像高中那样找个舒服的姿势沉沉入睡。
离开铁皮课桌,失眠一天比一天严重。陈裴枝望向窗外,乌鸦盘旋,天空阴沉。他不知道待会飞机又要飘进哪片云里,十六个小时过后又会见到哪座山哪片海。
人生总在漂泊,好累。
陈裴枝吞咽一下,喉咙口的苦涩快将他逼疯,忽然有些后悔吞那么多药。他捏了捏眉心,门外响起脚步声,梅清文似乎在和许景贤签协议。
两人没说话,只有纸张轻微翻页声。
许景贤这次为自己放弃了什么?自由,还是逃离“泥沼”的勇气?
陈裴枝大脑又开始疼了,他用力锤后脑勺,以往最痛恨在赌场毒瘾犯了的赌客,可他已经吞过两次药,一次比一次猛,跟那群人有什么区别?
真丢人,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