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1)

他恍然回神,侧身避开,跟着进包厢。

包厢里对话戛然而止,梅清文放下平板,抬眼看他,陈裴枝喉咙一哽,匆匆落座。顾泽涛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沉,单手夹烟,打量陈裴枝。

陈裴枝浑身难受,扭了好几下屁股没找到合适坐姿,忍不住抖腿,咬指甲盖,心想他陈大爷又不是泰特美术馆里的藏品,看个毛线看啊。

包厢门再次打开,短发服务员端着两个餐盘依次摆放。明明是自己点的菜,陈裴枝大脑突然断片,想不起来点了啥,红色酱汁变成马赛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梅清文没动筷子,指尖无意识摩挲戒指,商业联姻没多少感情,鸽子蛋大的钻戒除了掉在水池边比较好找到,其他一无是处。

陈裴枝匆匆扫她一眼,梅清文罕见地没注意到他,盯着顾泽涛,眼底的狐疑加重,面上依然看不出多少情绪。

老狐狸都这样,满瓶不动半瓶摇地商业大佬陈裴枝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以往他还有心思吐槽,今儿心情不佳,梅清文在包厢里说的话一概屏蔽,反正没喊他名字就谢天谢地,不管商场上的事。

陈裴枝提前要了碗米饭,埋头吃,梅清文的视线时不时瞥向他,他不敢抬头,闻着菜香,吃着白米饭,吃完一抹嘴,随口说句下午还有事,贴着墙根溜出去,门轻轻合拢,他站在走廊里大口喘气。

一顿饭吃的,快折寿了。

陈裴枝抹了一把脸,想吐,走到厕所,对着水池干呕,吐不出来,他伸手扣嗓子眼,窒息感涌上来,说不上来的爽。

他享受窒息,食指用力往下戳,抠破皮,下一秒吐的昏天黑地,胃酸涌上来,陈裴枝脸色苍白,打开水龙头,双手撑着台面,剧烈喘气,胃绞痛。他习惯了这阵痛感,漱口,掏出手机,梅清文没发信息,陈裴枝又打开邮件,盯着匿名邮箱,单单一串陌生的字母像电脑自动生成,毫无头绪。

陈裴枝点开附件,照片拍得很有水准,滤镜和构图上了心思,差不多能投稿国家地理杂志,或者卖给苹果当桌面壁纸。

谁会好端端地送他一张老挝照片?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未免太多了点?

陈裴枝长吁一口气,走出餐馆,七拐八绕地来到赌场门口。站岗的保镖侧头看过来,其中一人摘下墨镜。

不是许景贤的脸。

陈裴枝点燃一支烟,蹲在墙角,不抽,白烟缓缓上升,模糊了保镖的脸和声音。

“把你们的总管喊下来。”陈裴枝掐灭烟头。

须臾,总管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少爷,有什么吩咐?”

“许景贤呢?你又把他塞哪去了?”

“夫人命我把小许调到顶楼包厢。”

陈裴枝皱眉,“为什么?”

“这您就得问夫人了。”总管眯眼笑,一副天机不可泄漏的表情,很欠揍。

陈裴枝冷哼一声,指着大白天还在发光的招牌,“顶楼全是溜叶子的傻逼,你们一声不吭把小许调到那,不怕他得肺病找你们报销工伤?我告儿你,他老家和1818黄金眼在同一个省,小心他回国打电话曝光你丫的。”

总管双手合十,好脾气地点头。

陈裴枝清楚威胁没用,找他亲妈求情更不可能,单纯宣泄。他咽了下口水,自个也知道最近脾气不好,没法克制,继续道:“还有你没长嘴巴啊,让我去问我妈?我妈花那么多钱养你们干嘛?当摆设还是传话筒?这间赌场是不是我来管?你是不是我手下?你忒么不听老板的话,老板问啥你给我指路去我妈那,那我要你干嘛?赶明儿这门口都不需要摆石狮子,你丫把自己涂成灰色蹲门口,见人招手,临走再对客人说恭喜发财,以后店里头的招财猫也可以撤了,你一人分饰两角,省钱省事。”

陈裴枝胸口微喘,骂人就跟开车一样,越练越好,早晚能跟公园里的大娘比口才。

保镖频频侧目,总管假装为难地擦汗,光洁的脑门快搓掉一层皮,陈裴枝持之以恒,继续输出,一副“你不让我见到许景贤,我现在就把石狮子挪走,让你丫蹲在台阶上”的混不吝架势。

没法,总管拿出对讲机发号施令,许景贤跑下楼,迎风站在他们面前,西装下摆随风乱飘,带来一阵陌生的气息。陈裴枝受不了这味道,点了支烟,叼在嘴边,没说上一句,梅清文的短信来了。

“下周送你去老挝。”

陈裴枝眼前一黑,没由来的,梅清文要干嘛?他咬着下唇,从小被梅清文像洗碗布一样乱丢,心神俱疲,输入问:“许景贤也去吗?”

“就你一个人。”

刹那间,心里百分之五十的期待被碾灭,化成粉末,飘在空中,白茫茫的,陈裴枝看不清字了,伦敦三年的噩梦接踵而至,他喉咙哽咽,没咬住烟头,掉在地上。

许景贤察觉到不对劲,蹲下来,扶住他手腕,掌心带来温暖,陈裴枝看他一眼,匆匆一眼,呼吸缓了缓,颤抖着手打字问:“我什么时候能回伦敦?”

“待定。”

第九十三章 时过境迁,又起风浪

短短两个字,陈裴枝视线彻底模糊,他已经不是十八岁,经历一次的恐惧,身体不会打上预防针,反而带着上一次痛苦,无休无止地折磨千疮百孔的心。

“少爷,外面风大,我们回家。”许景贤脱下西装外套,盖在他头顶。

陈裴枝呼吸一滞,蓦地甩掉他的外套。

许景贤皱眉,伸出手悬在半空,替他挡太阳。少爷发癔症的时候怕光,早在三年前那晚他就知道这个秘密。

记得那天陈裴枝被骗进酒店套房,瑟缩在窗帘后,许景贤赶到,不让碰,双手抱着膝盖,脸埋得很低。

许景贤勉强和他说了两句话,左右观望,抄起高尔夫球杆,击碎吊灯,灯泡骤然熄灭,切割成多面形的钻石如弹珠坠落,噼里啪啦,陈裴枝想起伦敦无休止的雨,他缓缓抬头,许景贤满手鲜血,灯泡上的玻璃碴划破衬衫领口,脖颈有道细小的伤口,陈裴枝看得入神,下意识地抱住他。

熟悉的气息盖过包厢里的麻果味,陈裴枝脸贴在陈裴枝胸口,呼吸由急变缓,最后平静,大脑有了意识,他站起身,以为失神只是短短几分钟,但掀开窗帘,天光大亮,早就过了退房时间。

时过境迁,又起风浪。许景贤不知道少爷怎么变成这样,他从来不问,像少爷手上的红绳,陪在他身边。成为他生病时的解药,是分内事,从第一天到陈家开始梅清文就教他替少爷挡枪,挡一切苦难,挡不掉就陪着他捱过刻骨铭心的痛。

不过少爷这次发病的确反常,按理说梅夫人不会随身携带麻果,难道是自己衣服沾上了麻果味?先前在顶楼走廊待久了,鼻子不通,甭说街角的垃圾车,连领带上的香水味都闻不出来。

许景贤一颗心瞬间揪紧,回头对两个保镖道:“劳驾,你们的外套脱下来。”

保镖互相对视一眼,不明所以,看向总管。

总管摸了摸光溜溜的后脑勺,少爷上一秒把他骂得找不到北,这会自个找不到北,还他妈真是风水轮流转,苍天绕过谁。

总管看起来很为难,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生怕少爷晕倒在赌场门口得摊责,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保镖照做。

保镖抢着脱衣服,明眼人都知道只有许景贤能稳住少爷情绪,旁人哪敢跟少爷多说一句话,或者他们哪有机会插上话,少爷机关枪般的语速没把他们捅成筛子,说明他老人家嘴下留情了。

这年头,打个工容易吗?保镖搓搓手臂,重新站在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