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裴枝简单和他打声招呼,储云法师视线就没从许景贤身上离开过,陈裴枝上前一挡,站在许景贤前头,和储云法师对视。
“内啥,大师,法师,储云,我跟你打招呼呢,您老人家看哪呢,我家保镖脸上有经文啊。”
陈裴枝连打了六七个响指,储云法师低头作揖,道:“施主,情深缘浅,还请就此别过。”
陈裴枝想隔空拿《圣经》砸死这秃驴。他大爷的,好好地打招呼你丫给我提到情深缘浅,陈裴枝先在心里骂了一句:“你忒么谁啊,就敢说我俩情深缘浅?我告儿你,储大爷,我们天生一对。”
这话当然不敢当着储云法师面说,陈裴枝心里骂完,面上笑眯眯地道:“是是是,您年纪大,您说什么都对,您咋这个点来,啥事拖着您了?”
“你的朋友,赵野,今儿出家了。”储云法师拨着手里的玛瑙佛串,每个串珠上都刻着一个金光闪闪的“佛”字。
陈裴枝收回视线,脸上风云变化,许景贤手搭在他后腰上,陈裴枝勉强站稳,双手抱臂道:“大师,您别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我,我跟赵野不熟,这小子出家就出家,关我什么事。”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一根小刺戳了下,思绪百转,赵野白天还在那小蝌蚪找妈妈,晚上就剃成光头不再吃肉。这转变堪比一道闪电击中他天灵盖,让他跟某个想当神棍的大傻子互换了灵魂。
当然,也不排除赵野知道他妈妈的死因,一时接受不了,脑子不灵光,麻溜地出家。
若是第二个理由,还得想办法应对梅清文,当初她在家说了要保密,今儿赵野找他吃完饭就成这样,她老人家百分百会打电话过来问东问西。
陈裴枝看了眼手机时间,国内还在凌晨,梅清文知道这个消息还有三个小时左右,他得先查处赵野下午的行踪,在梅清文发号指令前找出他出家的理由,积极点,说不定能在电话里向她提把许景贤放进办公室当门神的心愿。
第四十章 现在改叫“学长”
风吹过旷野,桥洞底下的摄像头悄然转动,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远处山坡上走来,半人高的野草挡住他大半身形,飘逸的黑发在枯黄的草坪中宛如一个的坐标,缓步移向高速路口。
路口空旷,两侧堆满废弃钢材,头顶的路牌被涂鸦遮盖,剩一个抽象的油漆画,近看像一个女人正在脱胸罩,远看能从中找出一串字符,字母A下面拖着两个O,连接AO的线条由字母J组成。
这么一听起来像数学题,可惜符号画的过于抽象,或许只有江桢那个阅片阅画阅奇葩无数的脑子才能复述这到底画了个啥。
陈裴枝抓了个靠枕窝在沙发里,转念一想,这画估计和赵野也没多大联系,那小子平时逛画展只盯着中世纪油画,时不时还向他抛个爷们都懂的眼神。
陈裴枝跳过这一幕,山坡上的影子如同幽灵一般在狂风中摇曳,鼠标双击放大,这人果然是赵野。
陈裴枝皱起眉,少顷,坡下出现一辆越野车,车里走出来三个男人,均是光头,抛光的后脑勺在镜头里变成模糊的亮斑,虽能看清身形,却看不到脸,像一个个打了亮光马赛克小人。
人群走向路口,隐于树影后,赵野跟着不见了,陈裴枝放大路牌,没多久在树影后见到他的裤腿,还有和尚们的僧袍。红袍在风中乱飘,他们站了将近一刻钟,再出来,赵野肩头披着一件灰布麻衣,袖口别着黑色布条,布条中间有个方块大小的白绒布。
他知道赵太太去世了。陈裴枝心脏缓缓下沉,继续打量这群诡异的和尚。
这群秃驴走路驼背,年纪看起来挺大,身上穿的袍子是高僧才能穿的红色袈裟,远处看跟西游记差不多,只是白龙马变成黑色越野车,车子启动,消失在荒野里。
陈裴枝暂停视频,车牌被野草挡住,放大看也只是黑白线条。
他单手截图,发给黑客小哥,下一秒,耳机里爆发出一记冲破天际的“卧槽”,他摘下耳机,慢条斯理地解着耳机线上的死结,听电话那头人叨叨。
“这能看清什么?”黑客小哥声音里百分之七十的炸毛,剩下全是加班人的怨气。
“老板你在这逗我玩嘛,我跟赵野那小子不熟,他变成苍蝇大小,你让我捕捉他眼神动态,又让我研究车牌,这不纯纯让驴上月球,做他二姨家三舅姥爷的春秋大梦么。”
“行了,行了,你别骂了。”陈裴枝刚插上话,走廊传来脚步声,他忙招手道:“许同学,你视力好,你上学坐最后一排都能看清黑板,你来给小黑打个样。”
许景贤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陈裴枝身边,他身上带着好闻的沐浴露味,仿佛丢进薄荷冰激凌球里泡了一阵子,浑身上下甜甜的。
陈裴枝故意给许景贤买好闻的味道,方便没事扑上去闻闻薄荷冰激凌球的味道,给自己充充电。他自个啥味无所谓,之前在金碧辉煌店名比他家筷子还长的店里挑了半天,给自己买了瓶高冷的雪松香,这味道闻起来除了装逼,只剩下洗发水没洗干净的凉飕飕味道。
许景贤放下毛巾,看了会监控,忽然偏过头问:“陈…学长,你让我看什么?”
陈裴枝一愣,忘了是自个先叫他“许同学”,他盯着许景贤服帖的刘海,思绪忽然飘到九霄云外。许景贤发梢略长,有些戳眼,他眨了眨眼,睫毛滚落一颗水珠,落在红痣上,他抬手擦干,含情脉脉的眼睛里倒映着陈裴枝的影子。
影子放大又缩小,陈裴枝心跳如鼓,忘了挂电话,当场揉乱许景贤头发,“你刚叫我什么?”
“学长。”
许景贤耳尖泛起淡淡地薄红,说话却铿锵有力,堪比在长城喊:陈裴枝同志加把劲,我们快登顶了。
陈裴枝被逗得不行,把电脑往桌前一摆,勾勾食指,示意许景贤再靠近些,“来学弟,再喊一句听听。”
“学长。”
“喂,我还在线呢,你俩要不等挂了电话再玩角色扮演?”黑客小哥裹紧身上的棉大衣,在呼呼灌风里的楼道里喊:“老板!我加班费可不得少啊,还有,这是跨国查监控,你得按英镑汇率给我!”
“……”
两人互看一眼,默默坐远了些。
黑客小哥在那发表长篇大论,以往老板都会叨逼叨几句,今儿竟然老实地听他吐槽,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
片晌,手机发烫,陈裴枝适时地打断他发言,用短信发送了两项任务,挂断电话。
黑客小哥发来一个催债表情包,陈裴枝理都没理屏幕上喷火的卡通小人,转了一笔钱过去,他晃着手机,歪头问:“许景贤,我要破产了你还…跟着我吗?”爱字说不出口,卡顿的瞬间许景贤手紧紧捏着沙发靠垫,盯着陈裴枝的眼睛里藏着无法言说的期待。
对上陈裴枝含笑的眼睛,许景贤肩膀慢慢放松,心想人不能太贪心,留在少爷身边已经是上天眷顾,他的一句“跟着我”就够了。
“学长,我不是把工资卡给你了吗?”许景贤揉了揉他发顶,陈裴枝顺势仰头,卷毛呼噜舒服了,歪进他怀里,勾勾下巴,道: “霍,敢情你这是叫上瘾了啊,那正好,以后都叫我学长,听着舒服。”
第四十一章 年华匆匆,晨钟暮鼓
调情结束,陈少爷打开电脑,盯着屏幕上晃动的人影,努力寻找红衣和尚里有没有熟悉的身影。
虽说这群马赛克秃驴看不清脸,但他们身上总带着独特的法器,什么脖子上挂着长得像三叉戟的黄金定神针,手上抓着堪比菜场30块钱买一袋的核桃手串。
这些法器虽也模糊,但陈裴枝认得颜色,他的第六感偷摸告诉他刘屏脱下了灰色袍子,混在这群人中,想着法子洗脑赵野出家。
他猜的有理有据,刘屏这家伙伤害过许景贤,不是好秃驴,再加上他认识唐江松,两人在许家的种种反常先不提,唐江松在这个节骨眼上告假,陈裴枝找黑客小哥一查,他在伦敦无亲无故,能去哪?
唐江松和刘屏这对老基友大半辈子纠缠不断,刘屏出家后诵读经文,唐江松耳濡目染,假期会不会去寺庙许愿?若许愿时碰到储云法师,两人一聊,这不妥妥成了熟人局。
熟人见面最爱喊另一个熟人碰头,酒杯一碰,往事能聊一宿。陈裴枝在心里默默地想,他和许景贤能来伦敦,刘屏肯定能来,希思罗机场送往迎来这么多年,仇人恩人怪人都如流水般滔滔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