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照亮这一小块方寸之地。
陈裴枝唇角微弯,昙花一现般笑得很好看,下一秒他伸手挡住许景贤眼睛。
少爷经常动手动脚,许景贤安然受之,睫毛划过他掌心,胸口起伏,心底藏着漫长而热烈的情动不能表达,却放不下。
片晌,他缓缓后退,望向巷口亮起的彩灯。
深夜的酒吧后街不适合表白。
教堂的白鸽应景地从头顶飞过,许景贤别过脸,无声地叹气,前路未卜,表白只会给少爷徒增烦恼。
“少爷,我们回家吗?”
许景贤帮陈裴枝理了理卫衣的抽绳,让帽子不像马蜂窝一样堆在身后。
陈裴枝舒服地眯起眼,虽说他比许景贤大一岁,但这小子天生会照顾人,年龄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你小子还挺适合娶回家的。”陈裴枝双手环抱住他,毛茸茸的脑袋蹭得许景贤心想难耐,但又没法推开他,低头查看他脸色。
陈裴枝喝酒不上脸,只是眼底泛上一层朦胧的雾气,看谁都不聚焦。
不过不熟悉他的人也发现不了,少爷平时懒散惯了,羽绒服从不拉拉链,破洞裤从夏穿到冬,穿什么鞋都像是踩拖鞋,脚步踢踢跶跶的,不用看清脸就知道他来了,若是对视,少爷看谁都是眼梢微抬,吊儿郎当的样儿。
许景贤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肩上,指尖碰到酒窝,陈裴枝“唔”了一声,脸颊瞬间泛起淡色红晕。
“少爷你喝醉了吗?”许景贤歪着头问,热切的目光交缠在一起。
陈裴枝掩耳盗铃般别过脸,盯着门口大胡子中东保镖,耳边仿佛一万只苍蝇在叫,他拍了拍后脑勺,嗡嗡声不止。他抬头看向许景贤,世界清静了,算了,再抱一会也不会掉二两肉。
陈裴枝重新圈住许景贤,“天冷,让我蹭蹭。”他带着明显鼻音,脸埋在许景贤胸口,深吸一口气。
许景贤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难道少爷闻不到他身上的火味吗?许景贤又喊了他几声,捏捏脸,揉揉头,陈裴枝总算开机,从温存里回过神,又听许景贤道:“少爷,回家吗?”
陈裴枝眼睫垂下来,扣着指甲上的死皮,往巷口走,“再等等,我还得回去收尾。”
许景贤握住他的手,“我陪你。”
陈裴枝不舍地抽出手,背在身后道:“酒吧里面有熟人看着,所以我们……”
“保持距离。”许景贤接过他的话,声音裹在晚风里,陈裴枝看着他,突然觉得伦敦夜晚没那么冷了。
酒吧二楼,喝多的老外歪歪斜斜倒在沙发上,侍女走过来,没说两句话,胸口猝然被塞了两捆纸钞,陈裴枝啧了一声,看向另一边,光头老外正在卷自己的雪茄……
这群人都没有家的吗?大晚上的不睡觉,不回家陪老婆孩子,不研究股市动荡,不怕被新人赶超吗?
陈裴枝满腹吐槽欲没地方发泄,一转头,登时吓一跳,后背紧贴许景贤胸膛。
“陈先生,你在躲我?”先前找他喝酒的男人理了理领带,自以为很帅地斜倚在吧台椅前。
陈裴枝眯眼看他,一副哥们你别自作多情,有多远滚多远的表情。
男人锲而不舍,继而走近,陈裴枝眉头微蹙,问:“不是,哥们你哪位?”
男人微微欠身,朝他举杯,“我是陈志先生的学生。”
陈裴枝脑子没反应过来,这性取向未知的老哥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跟中药馆里的死气沉沉的老头徒弟联系起来。
许景贤揽住陈裴枝的肩,捏了捏肩膀,给了个退到我身后的眼神,陈裴枝站着没有动,许景贤索性上前,手指轻敲桌面,对男人道:“先生,我需要检查您这杯酒。”
男人眼皮一抬,上下扫视他道:“你是他保镖?我听陈老师说过你。”
第三十九章 少爷你好看呗(下)
“陈志那老头说了什么?”陈裴枝眉头一下子蹙起,目不转睛地打量男人。
男人不答,话锋一转道:“陈先生,您似乎对我充满敌意。”
“废话,你丫又不是卖酒销售,当鸭子年纪又太大,突然找我喝酒,我不觉得你有病,就是我有病。”
“陈先生,不是我有病,是你有病。”
陈裴枝一个白眼翻过去,没等发动嘴炮攻击,男人放下酒杯,走近了,正色道:“陈老师让我过来提醒你,你的病再不治,年底会死。”
陈裴枝眸光微动,胸口的郁结仿佛能感应到男人的丧气话,微微刺痛,他抿了下唇,呼吸顺畅,没流鼻血,但胸口发闷,没法控制地盯着男人的眼睛。
男人说丧气话的表情太过庄重,刺激到神经,陈裴枝低头,后退,站在玻璃窗前,影子被树影分割成两半,一明一暗。
以往陈志说过他活不长,但那时他离二十八岁还很远,加上本来就想死,两相中和便把陈志的话当祝福。但如今有了羁绊,他为许景贤而吊着一口气,一次次跟梅清文妥协,就为了等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可这会男人跟诅咒似的说他年底就会死,陈裴枝心里不舒服,人在前头站在,魂在后面飘,病怏怏的感觉从骨头缝里溢出来。
许景贤倏然握住他的手,对视的瞬间,能看到许景贤眼里一闪而过的惶然,陈裴枝随机绽出一抹灿烂的笑,他心底跟明镜似的知道不能慌,许景贤这小子心思敏感,稍有风吹草动他就把自己捆进麻袋,往肩上一扛,送进医院。
陈裴枝轻咳一声,伦敦这破地方没啥好医院,大晚上可别再折腾,贴在许景贤耳边道:“别听这老小子瞎逼逼,我好的很。”
陈裴枝笑完,眸色深沉,像月光照进眼底,瞳孔深处蒙上一层淡淡的霜,他看向男人,又恢复到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儿。
“不是大哥,陈志那老头是阎王爷啊,上下嘴皮一碰就知道我什么时候死。你替我告儿他别没事神神叨叨的,以前在唐人街堵我就没说什么了,这会又找你带话,他老人家闲的蛋疼就去超市买两斤核桃回来盘。”
男人手指轻轻摩挲杯沿,高脚杯上全是他手印,埋汰的很,陈裴枝继续发动吐槽攻击,一连骂了十来分钟,许景贤给他递水,他顾不上喝,男人捏着高脚杯,指节发白,半句话插不上,在捏碎杯子的前一瞬无奈离开,他走路带起一阵风,风里夹杂着淡淡烟味。
陈裴枝刚要松口气,下一秒,呼吸一滞,酒吧门一开一合,“合作名单”顶头的A星在此刻突然出现,储云法师裹挟一阵寺庙里的檀香,从暗色的门影里闯入,带来一道橘黄色的影儿。
陈裴枝走不掉,一见到老和尚头疼得厉害,想躲进许景贤的怀里当鸵鸟,但耳边有个清晰的声音提醒他,你丫甭想躲,你躲了,梅清文下一步拿许景贤开刀。
哎,为了许景贤跟这老玩意打声招呼吧。
陈裴枝一天要做10086次心理建设,但他今天弃中国移动的座机号而去,心理建设的次数即将冲出宇宙,无法估量了。
储云法师比于慈老神棍还要神经兮兮,尽说些不着边际,但细想又知道他在说什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