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停顿片刻,吐出两个字。
西装男咽了一口唾沫,不情愿地从背包里翻出莲花灯,问道:“您确定把他俩隔开?我们现在在直升机上,如果他企图攻击飞行员,我们团队不能拿电棍电晕他的话很容易造成事故…我知道我们是专业的,但是……”
西装男讲急了开始飙英语,三句话里面带两个英语单词,手里就差拿杯冰美式,着急了抿上一口,不着急慢慢品,道:“OK,But you know…许景贤已经见到陈裴枝的大腿了…什么?还要给他喂药?您确定他的身体吃得消吗?”
对面叽里咕噜讲了一通,西装男轻声笑了下,点头道:“成,您准备好尾款,事成之后我们学校后门见。”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作茧自缚(4)
男人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嘴角勾起轻松自在的笑。
许景贤眉头拧成肉松花卷,搂紧怀里的陈裴枝,仔细听他话里掺杂的英文,片刻才发现说的全是语气词,粤语听起来像上街买个咖喱鱼蛋,咋咋呼呼的,摸不透他想做什么。
许景贤打开钢笔上的翻译功能,碰到笔杆,摸出一手血,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想到跳楼前的一幕幕,额头青筋突起,来不及回想细节,脚下影子晃动,男人歪头夹住电话,拎包朝他走来。
他走路肩膀一晃一晃,没个正形,大奔头拿发蜡打理过,乍一看像三天没洗头,尤其是额前掉下的那一缕发丝,稍微扬起脖子,发丝向右倾斜,露出鬓角的暗红的疤。
许景贤眯起眼,最近绑架他们的这群人脸上都带疤,像是帮会里识别自己人用的“符号”。
不过眼前这个西装男和海湾别墅里的绑匪有所不同,他没带武器,公文包里塞满花花绿绿的纸,尺寸不一,拉链拉到一半合不上,露出好几张红色字符,似乎是从寺庙求来的祈福纸。
况且大热天穿这么多,不是装斯文败类就是身上有纹身或者疤痕会暴露自己身份。许景贤一手按住太阳穴,暗暗打量男人脖颈,果然在他弯腰调整座椅时瞥见他喉结那处纹的莲花花瓣。
最近的事端和莲花脱不了干系,许景贤余光扫到座椅靠垫,蓦然发现亚麻枕头上面藏着一缕红,他不动声色地掀开一个角,许久未打理的背板贴着一张红纸布条,上面画着八瓣莲,花瓣下面还用沾着金箔的毛笔墨水写着“大吉”。
背板缝隙藏着两根针头还有一堆零食残渣,许景贤登时竖起寒毛,挣脱开捆腿的麻绳,一个鲤鱼打挺,甩掉身上绳索,挡在陈裴枝面前与男人瞪视。
这群人的捆绑技术太糙了,甚至比不过菜场捆猪肉的大师傅,人家至少还能把五花肉勒成“八块腹肌”,方便买菜人一路提回家。
“许先生,没想到你还挺有活力。”男人先说粤语,怕听不懂,开始讲英文,讲半天许景贤没搭理,他试图讲港普。许景贤头也不抬,摩挲掌心,他的生命线和感情线中间交错一道红色口子,隐隐作痛,万幸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没渗血。
“许先生,你是在无视吗?”
男人扯了下领带,似乎想到什么,赶忙勒紧,耸肩道:“You Know,我一直对着教堂里的壁画练普通话,今天总算碰到你,你觉得我的发音怎么样?去大陆旅游的话能泡到靓妹吗?”
许景贤继续装耳聋,暗道这人话真多,少爷平时跟他眨眨眼耸耸肩,那是可爱,放在西装男身上简直是老牛头上插嫩花,不忍直视。
许景贤左右看看,机舱里只有西装男和两个金发飞行员。就算在天上飞,他找到伞包也可以带少爷逃走,这些人算半个同行,清楚保镖上天入地的技能,那为什么对他们放松警惕?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西装男,他没带武器,还有空和自己闲聊,窗外的景象分辨不清具体位置,但能确认他们还在老挝上空,群山峻岭间隐约出现几座金碧辉煌的寺庙。
难道是夫人出手谈判,这些人开始倒戈?
西装男被晾在一边,瞥了下嘴,和许景贤擦肩而过,点燃一支香,白烟袅袅,许景贤胸口钝痛,是发病的征兆,他翻出药丸,数了五六粒,像吃麦丽素那般嘎嘣嚼了几下,囫囵吞掉。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许景贤从腕中怀表内侧摸出两块刀片,藏在中指与食指间,刀片过于锋利,割断了少爷之前为他系上的白色线头。他闭了下眼,视线移到掌心,狠心割下一道豁口,总算清醒。
男人眼底笑意加重,不怕烫的蹲在地上玩莲花烛灯,蜡烛油滴在掌心,结了一层霜,他扣下来,弹到许景贤脚边。香味浓郁,许景贤大脑眩晕,想不通男人为何屡次点莲花灯,而且每次点灯,香味弥漫,药效跟着减弱,难道男人发现了他的药物反应,想趁自己无法碰少爷打算对他做什么?
实践出真知,许景贤倒出所有药丸吞下,下一秒头重脚轻,他倒在座椅上,紧挨着陈裴枝。
西装男拍了拍手心,按住耳麦道:“这保镖真逗,我还没动手,他把陈志研发的药全吃了…对,晕了…没有,陈裴枝还没醒,莲花灯对他的效果更好,许景贤貌似对药物反应比较大。”
电话那头的人眼珠子一转,和身边人对视道:“你查仔细点,小心有诈。”
“先生,请支付加班费。”西装男笑嘻嘻地比了个OK手势,挂断电话,凑近,测了测许景贤脉搏,又量了下体温,见没反应,转向陈裴枝,正要扯开他衣领,许景贤猝然睁眼,一拳抡向男人鼻梁,男人偏头躲避,甩掉眼镜,镜框带电,猝不及防砸向他小腹,酥麻阵痛将他整个人麻痹。
“扑街,你小子果然在装死。”西装男又掏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另一只手藏在背后。
许景贤呼吸加重,试图翻身甩掉眼镜,刹那功夫,男人伸出另一只手,他来不及躲避,细长的针头戳进手臂血管,三秒不到,许景贤瞳孔涣散,失去意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校园天台(1)
天空阴沉,斜风细雨刮在人身上,想打伞又觉得没那个必要,西装男捆牢昏迷中的陈裴枝,坐在生锈的桌子上啃饼干。这饼干一般用来扫墓祭祖,按斤称卖,里头的添加剂比老祖宗墓碑上的字还多。
飓风渐缓,直升机停在身后那栋教学楼,飞行员一前一后,扛着沉甸甸的尿素口袋走上天台。
西装男两指并拢往太阳穴上一点,懒洋洋地敬礼。
飞行员没空搭理,正儿八经干活,挪开长蘑菇的椅子,把尿素口袋放平,又往袋子周围戳几个小孔,生怕闷死里面的许景贤。
西装男又拆了袋饼干,分给飞行员,这两位没见过世面的老外问这玩意是不是有机食品,他满嘴跑火车说这玩意最终的归宿是土地神,吃了上帝保佑你。
飞行员们对视一眼,齐齐望向对面楼的直升机。他们飞了大半天,蛋白粉再健康,腹肌再宝贵,也比不过饼干里的苯甲酸钠,阿斯巴甜诱人。
“给我们来一块。”其中嘴角有颗痣,长得像男版梦露的副机长开口。
他的领带随风乱飘,很有型扯松领口,分给机长半块,于烈烈风中吃完,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天台拍制服写真。倘若陈裴枝醒着,百分百跳到许景贤边上跟他吐槽这两哥们真能装,吃个饼干还小口抿,你当你丫是民国剧里头的千金大小姐啊。
可惜他陈大爷在飞机上被莲花灯熏得半死不活,沉浸在飘渺梦中,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放松。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势渐缓,校园天台杂草丛生,陈裴枝小腿抽筋,凉风一吹,小草撩到脚踝,他难受地蹬腿,这么一蹬,脑子灵光一现,猛然惊醒,大口喘气,缓了十来秒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堆狗尾巴草中间,鼻头发痒,打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
西装男听到响动,抖落一身饼干碎渣,走上前,笑眯眯地竖起食指,“陈先生,这是几?”
“二。”陈裴枝沙哑开口,喷出一口血。
西装男躲闪不及,皮鞋尖沾上污血,他嫌恶地皱了下眉,竖起中指,问道:“您再看看呢,这是几?”
“你丫真二。”陈裴枝头疼得半死,房间里的幻想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自己傻不愣地跳楼,摔个狗吃屎。
他揉着脑门鼓出来的大包,嘶嘶叫疼,暗道以后再也不玩跳楼了,跳伞蹦极冲浪啥的全都从人生计划中删除,去游乐场只坐旋转木马,和许景贤一起坐马车后面的南瓜小屋。
话说许景贤呢?他歪头一巡么,动作幅度太大,压到某根脆弱的神经,脖子硬生生地卡住,稍微动一下比落枕还疼。
西装男的手又伸到他面前,比耶似的瞎晃。
陈裴枝很想一拳打上去,咽干净血道:“你别乱晃爪子,饼干屑都跑我脸上了,你不嫌脏我还嫌恶心。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非要学教导主任不爱干净,人家对着陶瓷缸吐茶叶渣,那是人家自个儿杯子,你当我面晃手指想干嘛?真想请我吃饼干就老老实实地拆一袋,犯得着乱晃悠吗?”
“不错,精神状态挺好。”西装男低头发短信,陈裴枝叽里咕噜半天他只听懂两个词:“茶叶渣”“陶瓷缸”。自以为陈大少爷想吃茶叶蛋,稀里糊涂地给雇主汇报:“陈裴枝清醒了,虽然数字测试不过关,但半分钟内说了三句话,很有当rap的潜质…啊,您问他说了什么?他说找教导主任买茶叶,拿陶瓷缸煮蛋。”
陈裴枝很少去唐人街买鸡蛋仔,碗仔翅,没那个学粤语的环境。忽而听到“rap”,上下联想,总觉得这位绑匪老哥误会了什么,想解释,但喉咙仿佛灌了开水,勉强开口,辨不出自己的声音,使劲地咳嗽,咳半天嗓子还是哑的,只好认命。